朕就是亡国之君(1743)
“陛下给的,不要也的要。陛下不给,想都不要想。这就是君君臣臣,朝中因为船证风起云涌,属实是有点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了。”胡濙略有些无奈的说道,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帝制的大明就是如此,尤其是当皇帝是个英主明君的时候,朝臣们试图用各种奏疏去混淆陛下的视线,用各种模棱两可的道理去糊弄陛下,是不可取的。
陛下又不是稽戾王,糊弄的了吗?
李宾言是谁?李宾言是陛下钉在松江府的一颗钉子。
海贸事的利益陛下可以分配,时至今日,仍无官船下西洋争利,唯一的安排还是环球航行探索航道。
但是海贸事的权力,陛下可是攥的死死的,这些个士大夫们得了利益还不行,还要企图染指海贸权力,这不是不知好歹、得寸进尺是什么?
朱祁钰再问:“那该怎么做,才能让风波平息呢?”
“陛下心中已有定计,臣不敢置喙。”胡濙变得无可奈何,看陛下的样子,就知道陛下从御书房走到文华阁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但陛下不说,就是想问问他,而后再三思而后断。
胡濙谨记自己的身份,他已经从礼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就不会轻易参政议政,论政只是教育皇嗣,这是他太子少师的工作。
“胡尚书又跟朕打官腔不是?”朱祁钰颇为平静的说道。
胡濙看出来了,大皇帝今天这趟儿,是专门来找他的,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他只好说道:“臣不敢欺瞒君上,就臣看来,其实平息朝中风力,说难很难,毕竟事涉海贸重利,说易也易,只需要旧事重提便是。”
“怎么个旧事重提法?”朱祁钰好奇的问道。
胡濙确切的说道:“官船官贸,再下西洋。”
“啊,胡尚书不愧是胡尚书啊,就是高!”朱祁钰颇为赞同的说道:“那这件事就由胡尚书操持一下?”
“臣…遵旨。”胡濙俯首,应下了此事,躲不过就好好办便是。
胡濙也不会亲自去做,也是交待给礼部的新尚书萧晅和侍郎姚夔去做。
朱见澄倒是看出来,他的父亲其实早就想到了应对之法,但是为何非要交给胡濙去做,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第八百二十四章 敲打敲打,自然要连敲带打
朱祁钰之所以要交给胡濙去办,归根到底是新尚书萧晅和姚夔不大好用,若是他们好用的话,李宾言就不会处在风口浪尖上了。
是胡濙推荐的人不行吗?其实不尽然。
萧晅和姚夔主要是刚回京师,主持工作还是有些吃力。
这就又绕回朱祁钰建立起一整套埋在金山陵园的政令了,若是这个时候胡濙致仕后回江西老家了,朱祁钰就只能亲自下场了,那必然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作为皇帝下场处置,那就不是平息风力那么简单了。
权力有一条基本法则,就是如果无法顺利让渡权力,就不让渡,如果权力无法顺利让渡,就会产生一段时间的混乱期,这段时间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胡濙的卸任并不是贸然行为,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进行了极其充分的准备,但是仍然产生了一段空窗期,让人钻了空子。
朱祁钰和胡濙又讨论了许久的大明朝政,尤其是最近朱祁钰一直在推进的西域行都司的建立,廷议的朝臣一共二十七人,一共十三人同意建立,一共十三人反对,经过了十三次的表态,仍然没有结论,但是西域行都司的模样越来越清晰。
于谦是第二十七个人,他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不断的讨论,搜集地方官吏的意见和态度,尤其是在陕西去巡边的景泰二年状元郎柯潜。
调动了许多的资源,一步一步解决西域行都司建立过程中的问题。
比如关西七卫纳入陕西行都司的管辖范围,而陕西行都司正式确定为甘肃布政司,设立三司,画府州县界,任命官员等等。
就这一件事,就是千头万绪。
关西七卫在嘉峪关外,如何守住这七卫之地?这七卫之地的行政又如何划分?而关西地面上的鞑靼、哈密人、吐蕃人等等地面土番又如何定性?社学、府州县学、提学如何建立?科考如何划分南北中卷?
陕西行都司改为甘肃布政司,早已经廷议结束形成了决策,并且在稳步推行之中,而西域行都司的建立,那问题可比甘肃布政司要多的多。
朱祁钰不是很急,和胡濙讨论了很久,而朱见澄在旁一直很认真的听着,朱见澄发现一个规律。
朝政,有的时候需要大开大合的锐意进取,尤其是在方向问题上,绝对不能绥靖、妥协和拖延。
而有的时候,朝政又是治大国如烹小鲜,需要慢条斯理的一点一点的梳理,尤其是具体问题的时候,需要事无巨细,需要慎重谨慎。
任何一条政令的推行,都可能涉及到了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
比如现在皇帝和胡濙在讨论李宾言推广八十锭纺车。
八十锭纺车一出现,就导致了松江府近十三万的棉纺户几近失业,失去了生活来源的棉纺户内外一片哀嚎,几近酿成民变。
李宾言的反应迅速果决的将棉纺户拉到了松江府织造局的阵营之中,没有让有心人趁机煽风点火。
具体的做法就是李宾言将八十锭纺车,以原价拆分为了五年,再用以租赁的方式交给了农庄,让农庄的农户们使用八十锭纺车,而纺出的纱部分用以抵扣纺车的债务。
而松江府织造局则是专门负责织布,进行产业分工和产业工匠培养,还培养了一大批的维修八十锭纺车的工匠,走街串巷,专门负责维修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