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1835)
“由头?”朱祁钰一愣,随即带着几分肯定的语气说道:“由头。”
成化朝,万贞儿的事儿闹了好几次,大抵也是大明朝到底谁说了算的由头。
感情大抵是真的,就是装的,朱见深装了一辈子,那也是真的了。
这由头,大抵也是真的。
“那娘子看来,这沂王府争到最后到底谁说了算?”朱祁钰笑着问道。
汪皇后颇为笃定的说道:“儿大不由娘,况且还不是亲娘,若是夫君把周氏从白衣庵里放出来,沂王还要忌惮几分,可这周氏刻薄,被孙太后给扔到了白衣庵去,沂王通透,嫂子争不过他的。”
朱祁钰摇头说道:“濡儿不是这等不孝的孩子。”
“但是嫂子她气弱。”汪皇后摆出了自己的论据。
不是亲娘,自然是束手束脚,这沂王府谁说了算的事儿,不出意外还是朱见深说了算了。
“有理。”朱祁钰点了点头,认可了汪皇后说的话。
朱祁钰本来以为还要过几天才有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清早,朱祁钰就收到了朱见深的奏疏,沂王府改封的第二天,沂王府谁说了算的事儿,就尘埃落定了。
“到底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朱祁钰摊开了手中朱见深的奏疏,拿出了朱笔批了红。
朱见深这封奏疏里,就说了一件事,请命从军北伐。
“陛下,沂王才十四,是不是该再等等?”兴安拿到了陛下朱批的奏疏,并没有立刻送往文渊阁,而是试探性的问道。
朱祁钰指了指奏疏说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濡儿替朕回答了,他在奏疏里说:岳飞的儿子岳云十二岁从张宪军,随父征战四方,被秦桧和宋高宗杀掉的时候,岳云才二十三,但是已经打了十一年的仗了。”
兴安声音十分低沉的说道:“陛下,沂王是稽戾王长子。”
兴安终于把自己埋在心里这么些年的话说了出来,旁的都好说,兴安也愿意看着沂王府满门都在,维持这表面上的亲亲之谊,但是军权,不能碰。
“这京营是朕的京营,兴安大珰,那小张屠户之事,还记得不?”朱祁钰笑着说道:“朕要是怕他一个黄口小儿跟朕争兵权,朕也不要做这皇帝好了。”
小张屠户,朱祁钰拆了朝阳县堂的起因,小张屠户打眼看去,先看到的不是壮硕的武清侯石亨,而是皇帝。
小张屠户一张嘴,就把千年难题给解决的干净,大明武清侯石亨对小张屠户那一句话,感恩戴德。
“臣糊涂了。”兴安这才想起了小张屠户的事儿,自己都笑了。
大明能在京营军权上争一争的大抵只有文安侯于谦,可是于谦这个武勋,常年在讲武堂当值,京师大营,于谦除了督军时候,从来不去。
朱见深的从军北伐,也不是冲锋陷阵,而是操持政务文书,参赞军务,他现在这个年纪,又不是岳云那种天生神力,冲锋陷阵不是给将士们捣乱吗?
“日后啊,这沂王府便真的是沂王府了。”朱祁钰颇为欣慰的看着朱见深的那封奏疏,这孩子在自己手里,没长歪,没走那些歪门邪路,而是走了正道。
正如汪皇后所言,钱氏是嫡母不是亲娘,朱见深使些招数,这沂王府自然是朱见深说了算,但是朱见深走了一条正道,外出任事,证明自己不是个孩子了。
塞外苦寒,从军更苦,朱见深九岁就在讲武堂旁听,他怎么能不知道这里面的苦?
朱祁钰笑着说道:“殿试的策论,就以北伐二字为题,也不要弄什么玄而又玄的四书五经了。”
“臣领旨。”兴安俯首领命,会试决定了是否是进士,殿试决定了名次,殿试里皇帝的决策权重更大,命题更加宽泛自由。
朱见济、朱见深和朱见澄其实都在讲武堂,他们每日都要到讲武堂来旁听。
“你这狠劲儿,我比不了。”朱见济听闻朱见深要从军北伐,啧啧称奇。
朱见济对朱见深有一个压倒性的优势,那就是《我的皇帝父亲》,朱见深也够狠,爹不行,我自己争气便是。
朱见深颇为确切的说道:“叔父皇恩浩荡,我若是不为大明做些什么,就太该死了。”
“你知道北伐意味着什么吗?”朱见济反问道。
朱见深点头说道:“知道,我若是死了,万贞儿就劳烦崇王殿下照顾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忘记为何出发,便是忘本
朱见深是个可怜人。
他的父亲是大明朝的罪人,他的生母在白衣庵里落发为尼,他的嫡母生性柔弱还要担起之前稽王府内外大事,他心爱的人不能成为妻子,只能做小。
朱见深旁人不担心,唯独担心自己若是在草原上出了意外,心慕之人跟着一起出了意外,无人照料。
因为其他人都是贵人,只有万贞儿是个下人。
“万氏你自己照顾,我爹要是知道我参与你们沂王府的事儿,我还过不过日子了?”朱见济嗤笑了一声,拒绝了朱见深的托付。
朱见深满是笑意的说道:“那也成。”
朱见深听懂了崇王话里的意思。
人要有个念想,要有个奔头,在绝境的时候,就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若是在绝境之中,没有了这个念想和奔头,那便会在绝境面前低头。
袁彬被喜宁吊起来喂狼,而后落地后在白毛风的漫天大雪里迷失了方向,他是怎么走到了东胜卫?
就是心心念念的要回去规劝稽戾王,尽人臣的最后一丝本分。
朱见济不答应托付,不是无情,反而是有情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