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1938)
皇帝的态度,表达的非常清楚,作为和贺章有旧怨的胡濙,作为谄臣胡濙,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胡濙颇为恭敬的说道:“贺章忠君体国,拳拳之心,公事在前,臣与其旧怨不值一提,臣恳请陛下息怒,三思而后行,贺章若是真的要为兴文匽武摇旗吶喊,决计不是现在,此时,大军在外,这个时候贺章提出来,显然是让所有人都投鼠忌器。”
“是忠是奸,陛下三思阿。”
胡濙说到后面有些急了,人在满心怒火下很容易冲动,他这才明白,今天陛下怎么有这个闲情雅致跑到这上书房来听课了,感情是静静心,把事情想明白想清楚。
胡濙知道陛下英明,心里早就是怒火滔天,还能波澜不惊这么久,才开口。
大军在外,天功在手,凯旋之时,贺章这个时候,提出论功过,那朝堂得出个过的结论,大军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要炮有炮,惹急了,大军推出黑龙炮,问问朝堂的一干大臣,到底是功是过!
黑龙炮那可是十寸弹,放的可不是烟花,是铁蒺藜。
贺章又不是蠢货,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显然不是为了兴文匽武。
“本是天功,还要论功过,朕不乐意,不过真的要论,论功,能有几成把握?”朱祁钰不藏着掖着,直接问论功几成把握,这本就是天功之事,何须论?
胡濙长松了口气说道:“十成,不用臣去论,姚夔去论就是,刘吉也行,十成十,陛下安心,贺总宪压根就没想论过。”
“陛下,眼下朝堂清明,事实胜于雄辩。”
第九百零九章 作为进士的自我修养
于谦的担心成为了现实,在国家之制这一道,于谦的才能无出其右,面对已经形成的以文安侯、武清侯为核心的军功集团,面对越加庞大、实力越来越强的京营,兴文匽武已经拉开了帷幕,而以都察院总宪贺章为首的第一轮对弈,正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下酝酿着。
胡濙保证这一番论功过,必然只是论功,而非轮过,毕竟贺章发起这轮弹劾的时机真的不对。
若是等大军回了营,等到这粮草、火药等军备完全受制于朝廷之时,再弹劾于谦、石亨贪功冒进,论功过,而后就是指鹿为马,否定北伐的意义,再进一步的将北伐定性为皇帝为了野心的穷兵黩武,最终形成兴文匽武的大势所趋。
这便是胡濙陛下要三思的根本原因,贺章此时的弹劾,完完全全就是在玩暗度陈仓的把戏。
“朕三思再思,决定静静心再思虑一番,才没有怒急攻心,对贺总宪的忠君体国产生误解,胡老师父,这次论功过,仰胡老师父操劳了。”朱祁钰颇为真切的说道。
胡濙可以不出面,无论是姚夔,还是刘吉,这论功过的事儿,绝对不能论成了过。
“为人臣尽君事,陛下安心,臣定当不负君命。”胡濙信心十足,事实胜于雄辩,这要是论败了,胡濙也不打算葬在金山陵园了,没那个资格,礼部,就是在维护礼法,而礼法,在胡濙的认识里,就是大明这个群体的共同认知,在捍卫礼法之事上,胡濙从未让步。
贺章上了这么一道弹劾的奏疏之后,引起轩然大波,无论是觉得有功,觉得有过的朝臣,都得对贺章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个人真的是个铮臣。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谏臣并不少,比如原来的李建成太子旧部魏征,到了李世民手下,整天给李世民添堵,即便是魏征,也从未敢在大军凯旋之时,敢触碰李世民的逆鳞。
贺章名声大噪,这名望在如日中天的时候,贺章本人却是忐忑不安,他的目的他清楚,可是他担心皇帝不清楚,误会了他的本意,在应了卯之后,在日落时分,贺章挑选了几件礼物,来到了胡濙的府上。
贺章提的东西并不名贵,也就二斤家乡的小米,还有一些干果,可就是这些,还是没能入得了胡濙的门,贺章被请了进去,东西留在了门外。
“你说说你,办事的时候,也不打招呼,我还是从陛下哪里知道的,这出了事,知道烧香拜佛了,我是庙里的菩萨,有求必应吗?”胡濙看着贺章忐忑不安的模样,打趣的说道。
贺章颇为恭敬的说道:“胡老师父莫要取笑我了,只是我觉得这事是个隐患,等到文安侯和武清侯拜了公,到时候有心人拿这件事逼着于少保不视事,就如同当初逼得英国公张辅不视事,连朝都没法上一样,于少保又不恋权,为了国家之制,于少保要是不视事了,于国不利。”
“我的话,你记在了心里,你有恭顺之心,这在朝堂之上,便立于不败之地。”胡濙摆了摆手说道:“陛下那边我给你圆了几句,可是圆这几句,怎么打消陛下心里的疑虑,还得你自己想方设法。”
“你办事的心,我能理解,可是还是略显毛躁潦草了些,贺总宪现在已经是大明的柱石之一,都察院在你的治下风气为之一变,日后多思多想,把事情办的更加周全才是。”
“师父教训的是,弟子谨记于心。”贺章长松了口气,有胡濙给他圆几句,他后面的事儿便好做了。
胡濙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道:“陛下这次火气不小,你上些心,说到这事,还提起了当初你在朝堂说我无德的话。”
胡濙在提点贺章,他圆那几句,有用,但完全无法抵消陛下心中的疑虑,陛下非常生气,至于怎么让陛下消气,谁惹得麻烦谁解决,贺章自己惹出的祸,他自己去圆回来。
“我有个想法,还请胡老师父斧正一二。”贺章有想法,还没拿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