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1957)
但是朱祁钰没等到杨俊来给弟弟求情,反而等来了卢忠的回禀,人已经押进了镇抚司。
次日的清晨,朱祁钰来到了文华殿,他本来以为每日廷议将会掀起一阵风力来,可并没有如他所料,反而如往日廷议,议论着国事。
“这杨杰之事,诸位明公应当有所耳闻,那就说说吧。”朱祁钰索性解开了这个盖子。
群臣们面面相觑,显然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杨俊立刻俯首说道:“杨杰打杀人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臣管教无方,请陛下责罚。”
打着哈欠的朝臣们,都是眉头紧蹙,脸上写着迷茫,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杨杰是谁,这等烂泥扶不上墙的武勋后人,这京师遍地都是。
昨日大宴赐席,吃吃喝喝,这档子事,即便是消息灵通的司务们还没传开,更别提诸位明公了。
贺章弹劾于谦贪功冒进之事,贺章新败,这男女事儿还有个不应期,这朝堂诸多臣工要掀风力,那也要蓄势才是,况且大军凯旋,喜庆的日子,按照惯例,也是要安稳十天半个月,赢了就是赢了,赢了就该庆贺,这个时候搞小动作,那不是逆势而行?
朱祁钰也是愣了愣,往常都是臣子们比他这个皇帝知道的多,今天这算是反过来了。
“兴安,把这件事讲讲。”朱祁钰让兴安把案子讲清楚,那挨了三个嘴巴子的刘大嘴巴,无妄之灾。
俞士悦看了眼杨俊俯首说道:“按大明律,当街杀人,是要偿命的,杨杰无爵,也不用八议。”
从刑名的角度,俞士悦给这件案子定了个性质,杨杰被褫夺了爵位,那就是无爵之人,那自然不用走八议的流程。
朱祁钰看着杨俊,平静的说道:“昌平侯,朕知你孝悌,可是这事儿是公案,若是再这般纵容杨杰,火怕是要烧到昌平侯身上了。”
这次是杨杰自己犯了案,若是下次被人当成了棋子,杨俊要是被这等废物牵连了,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贺章斟酌了下说道:“杀人偿命,陛下公正,臣无异议。”
“还有人要说点什么吗?”朱祁钰看了一圈,就像是在问:还有没有人要把杨杰犯案,连坐到昌平侯杨俊身上,借着这个事儿,掀兴文匽武的风力来?
杨杰当年不撤颖国公灵堂,怒斥杨俊不孝的事儿,闹的整个京师都知道,这争夺爵位的戏份,可足足让京师内外,美滋滋的吃了半个月的大瓜,硬要把杨杰犯案,牵连到杨俊身上,多少有些牵强附会了。
其实真的要牵强附会一般再走一轮兴文匽武的流程也并不是不可能,可是陛下这处置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朝臣们还没反应过来,这无法形成合力,风力更是无从谈起。
朱祁钰又看了一圈,才开口说道:“那就照俞尚书的说的,案子查清楚,三复审之后,呈送御前,就不要斩首示众了,给一杯毒酒,杨杰不要脸面,昌平侯府还要脸面,朕还要脸面。”
“谢陛下隆恩。”杨俊再次谢恩,这是陛下给他的面子,要不然按着陛下的一贯作风,杨杰自己不体面,皇帝不可能给杨杰丝毫的体面。
废物就是废物,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于谦不动如山,一句话都没说,是杨杰太废物没有利用价值?还是陛下动作太快,有心人无法利用?
于谦更倾向于后者。
“陛下,臣想明日就前往京宣驰道,臣离开京师一年,这驰道之事,臣还是眼见为实才能安心。”于谦说起了另外一事,京宣驰道。
“于少保刚回京,歇息几日再去?”朱祁钰面色不忍,这脚昨天刚踏入京师地面,今天又要去驰道上看看。
第九百一十七章 男儿不丈夫,天下皆苦楚
于谦为何要在京营刚刚凯旋的时候,就再次离京,前往京宣驰道巡阅?
一来,于谦住持京宣驰道,分内之事,自然要上心。二来,京中的兴文匽武的风力,短时间内不会再次掀起风波,毕竟进入了不应期,有心无力,势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到,却真实存在。
最主要的原因是避嫌,一如当初京师之战刚刚大胜,于谦就迫不及待的上奏前往边方巡检,就是为了让京营彻底成为大明的京营,陛下的京营,而不是他自己的京营。
于谦的这种做法非常的危险,当别人指责你是权臣的时候,你最好就是权臣,这样就没人敢指责了,好人就活该被指着,这诡异的世道,就是这般诡异,主动放弃了武力,对于行废立事的于谦而言,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儿,幸好,于谦把兵权还给了面前的陛下。
于谦不想自己成为兴文匽武的由头,这京营的根基本身就是于谦当初调备操军、备倭军入京组建,就是这十一年来,于谦再怎么不去京营,当年的人还在,而且还在军中履任要职,这一次长达近九个月的北伐,于谦要离京避嫌。
避嫌的理由当然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于谦俯首说道:“陛下,京宣驰道事关重大,臣辗转难寐,还请陛下恩准。”
朱祁钰看着于谦,思忖了片刻,也明白于谦的想法,当年于谦要去边方巡检之时,把话说的非常明白,他非常坚持的说道:“今日非昨日,京师之事多仰赖于少保,朕意已决,天明节后于少保再去,于少保也让下面做事的人喘口气,这刚回来,就去查看,似乎于少保离京后,他们就没有好好干活。”
“你说是吧,王尚书?”
工部尚书王卺有些迷糊,他就是个干活儿的,他哪里明白于谦和陛下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什么今日非昨日,王卺不懂,王卺俯首说道:“于少保安心,于少保不在京师,京宣驰道仍然按着原有计调进行,绝无差池,若有差池,干系我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