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2019)
他设想过这个答案,刘靖,肯定了他的猜测。
石亨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揪住了刘靖的衣领,面色狰狞的看着刘靖,最后只是恶狠狠的说道:“不肖子孙!”
刘靖的父亲,是石亨以前在大同做总兵官时的参将,石亨因罪入狱,刘靖的父亲被一同坐罪入狱,石亨被于谦举荐为京师总兵官,刘靖的父亲也一道出狱,还是石亨的参将,在安定门负责德胜门的右翼,为国死难。
朱祁钰站起身来,示意石亨放手,走到监舍门口的时候,朱祁钰才回过头来对刘靖说道:“你纵容魏景阳这等凶逆,知情不报,罪不可赦,斩首示众后,你的家眷,朕可以答应你,流放鸡笼,而不是送去爪哇。”
“谢陛下圣恩!”刘靖长跪不起,用力的磕了个头,拜谢皇帝怜悯。
朱祁钰继续向前走,来到了这次大案的始作俑者,陕西布政司左布政孙毓的监舍之前。
“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孙毓看到了皇帝驾到,立刻跪在地上行了三拜五叩的大礼。
整个案子的案犯里,这孙毓是最干净的那个,看似事事都跟他无关,但是却是最肮脏的那个,因为事事跟他有关。
朱祁钰拍着手里的案卷,冷漠无比的说道:“清威王陈懋在陕西镇守多年,所有经营,都被你毁的一干二净。”
孙毓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大声的争辩道:“罪臣只是受人蒙蔽,有失察之罪,但是臣从未为非作歹,还请陛下明察。”
朱祁钰连连摇头的说道:“你这全身上下,估计就这张嘴最硬,这是北镇抚司的天牢,你可是堂堂二品大员,封疆大吏,没有证据,怎么可能把你抓进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你和伯颜帖木儿往来的所有书信,你还要狡辩吗?”
孙毓抬起头来,看着兴安展开的两张书信,大惊失色,他自问做的天衣无缝,所以入了这天牢也有些有恃无恐,但是万万没料到,陛下居然真的有证据!
朱祁钰对着卢忠说道:“再给他加一条欺君,他反正虱子多了不愁,但是这罪名要全,日后写史的时候,让他遗臭万年。”
“让解刳院解刳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狼心狗肺。”
孙毓这官当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若不是铁证如山,连卢忠都不好拿人,这铁证还是王复从康定飞鸽传书送回大明的,有了铁证,再打开突破口,进行查补,就简单的多了,藏得再深,缇骑们都能顺藤摸瓜的揪了出来。
第九百四十三章 解刳院雅座两位
封疆大吏、正二品布政使孙毓表面上是干净的,他的受贿方式格外的隐蔽。
在景泰七年三月,陕西地面各府需要招六房、吏员、皂隶、捕快、壮班等等,这在大明叫佥充,也是历史悠久的吏员选拔,这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试家法,就是考校经史子集,另外就是课笺奏,就是写公文。
几乎所有参加遴选的秀才、举人,都不约而同的要到某个学堂里,交了一份束脩,学习课笺奏,这公文的格式、书写的规则、需要避讳的地方、各种尊称等等,都是需要学习的,不是读了四书五经,就能写好公文的,这学堂还会教习台阁体。
而这个学堂,从里到外,都跟孙毓没有任何一丝的瓜葛,没有任何的牵扯。
而这些秀才举人们交的束脩,只不过是一罐蜂蜜。
朱祁钰一开始还奇怪,一罐蜜做束脩,还用绕这么大个圈子?
后来缇骑们才发现,这哪里是一罐蜂蜜,打开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金花银,甚至还有黄金,每个罐子上都贴着送束脩之人的名字、籍贯、所学的六房中书写计算、差役等等。
学堂的确是学课笺奏,可是这能不能佥充为吏,要看这蜂蜜是否给到位了。
县官不如现管,哪怕是考中个县吏,那不用多久,就能捞回来了。
而这些蜂蜜,不会过青天大老爷的手,老爷们为官要清正廉洁,要收万民伞,这阿堵之物怎么可以轻易沾染?蜂蜜会通过商贾,变成正经的财货,在经过嘉峪关的抽分之后,回到大明。
这个商贾凭什么畅通无阻的将蜂蜜带出关外换成货物,再带回大明?这些蜂蜜,怎么就堂而皇之的变成了商贾的家财?
这就有了一个关键,那便是嘉峪关抽分局,之前归陕西三司管辖,设立了甘肃三司后,蜂蜜的流转立刻受到了阻碍,而且柯潜那个人,很难说话,仗着自己是状元郎,仗着自己有头功牌,根本不肯同流合污。
这便是蜂蜜事中,陕西三司利益受损的地方,而这个‘商贾’,在大明被称之为经纪、买办、掮客,专门负责帮老爷们做些老爷不方便沾染的事儿。
比如养魏景阳,魏景阳收了好处,就要帮着老爷们做事,岐山县知县事贾钺要写奏疏检举,后来贾钺死了,但是贾钺在朝廷看来还活着,他的往来公文一如既往的正常。
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些腌臜事,蜂蜜、养寇、受贿、知县事之死等等事儿,跟孙毓牵连起来,即便是案发,魏景阳,就是那个最好的替罪羔羊,他能把所有的罪名扛起来。
在蜂蜜这件事上,大明缇骑左都督卢忠,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孙毓给揪了出来,立刻带着人将孙毓给拿了。
在景泰年间,锦衣卫办案是要讲证据的,否则办出来的案子就是白纸案,即便是有皇帝敕命,那也只是黄纸案,若是有法司印绶的驾贴,那便是连外廷都无法置喙的铁案了。
去陕西这趟差,卢忠办得如此顺利,有一部分是缇骑刚到,刘靖立刻就跳反当了内鬼,将一众官员给点了,被福禄三宝控制的刘靖,在自己死还是一起死上,选择了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