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那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瞳，明丹曦本就没准备好的措辞腹稿便彻底成了无言，他脸上的神情一片空白。

“丹曦。”

是望舒先开口了：“聊完了？”

“嗯……嗯。”明丹曦憋出干巴而苍白的词汇，“你怎么坐在这？”

“我在等你。”望舒站起身，走到明丹曦面前，担忧：“你还好么？你的脸色看着有些白——”

“我很好，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明丹曦还不知道如何告诉望舒这件事，怯懦地退缩了，只是道：“我们接下来的日子得住在研究所了，一来安全，二来也方便治疗……我们去房间看看吧。”

说着，他摸了摸鼻子，扭过头，快步往电梯走去。

明显不太寻常。

望舒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丹曦总是这样，试图掩饰什么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极不自然的神情，做些下意识地小动作。

但是如果他的Alpha不想告诉他，他就不会去问。

他相信明丹曦，他会耐心等着到对方愿意主动告诉自己为止。

……

玄洲注射了Act试剂却出现不良反应的Omega不在少数，他们大部分都在研究所接受封闭式治疗。

为了安置这些Omega，研究所专门在住宿楼辟出了一层楼来。

两人或三人一间，住宿环境还蛮不错。

明丹曦身份特殊，加上锦衣应愚有着意叮嘱，给他们安排的是一间单人间，还配了张一米八的大床。

环境很不错，果然特权阶级到哪儿都实用。

“明先生，您和这位先生的行李已经拿过来了。”

房间里，先前和锦衣应愚站在一处的Alpha保镖对明丹曦礼貌道：“以及，这是锦衣先生给您二位买的午餐，您慢用。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求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啊，好的。”明丹曦点头，“谢谢你。”

“应该的。那您好好休息，再见。”那位保镖说完便离开了，还为两人关好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明丹曦和望舒。

“来，先吃饭吧。”明丹曦走到桌子边，替望舒拉开了椅子。

望舒走过来：“好多好吃的。”

“嗯，是啊，还不错。”

锦衣应愚的生活品质自然没的说，桌面上摆的都是非常精致的食物，一看就是能进巴兰美食指南并直接摘下三星的质量。

不过对于明丹曦这位阔少而言，吸引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更何况此刻他心里装着沉沉的心事，根本没心思享受美食，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望舒坐下来，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好吃。”

他叉起一小块鱼排递到明丹曦嘴边：“丹曦，你尝尝？”

感觉到自己的Omega似乎在有意活跃气氛，哪怕此刻实在吃不下什么的明丹曦还是张开嘴，将那一小块鱼肉郑重地吃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鲜美软嫩的鱼肉在唇齿间逐渐融化开，明丹曦居然猝不及防地落下眼泪来。

望舒吓了一跳：“丹曦？”

他刚想关怀一下自己的Alpha，却突然被对方一把抱住了。

“望舒，望舒……”明丹曦紧紧地拥着望舒，不断喃喃着对方的名字，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彼此的存在深深摹刻进记忆里。

“丹曦，到底怎么了？”望舒蹙起好看的眉，下定决心将抱着自己的Alpha稍稍推开些许，“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么？”

明丹曦眼圈通红，金色的睫羽上还挂着颗泪珠。听见望舒的问题，他微微一颤，泪珠便坠落下来，碰巧落在了望舒的手背上。

滚烫。

“望舒，”他哑着嗓子问道：“如果你忘记了一切，忘记了那一晚，忘记了我们这一个月的相处……你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望舒抬手拭去Alpha眼角的泪珠，声音轻柔：“会的，丹曦，一定会的。”

“可你怎么保证呢？”明丹曦颇有些犟，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却仍旧不满，“如果你全都忘了，你还怎么保证你会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望舒不说话了，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过了好久，他才再次询问：“丹曦，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好么？”

明丹曦：“……”

明丹曦抿起唇，却始终不言。

望舒看着他，片刻后，叹了口气：“是不是和我的检查结果有关？和‘人体磁盘’有关？”

明丹曦倏然一怔，神情惊骇：“你怎么知道？！”

望舒看着他，有些无奈又歉疚地：“抱歉，丹曦，我那天，其实看见了你口袋里的报纸……那张关于‘人体磁盘’和‘备份人’的报纸。”

他打量着明丹曦的表情，从Alpha无法掩饰的每一个细节揣度着。

片刻，他轻声道：“所以，我也是某个谁的‘备份人’，对吗？我做的那些梦……我以为的过去，其实是别人的经历，对么？”

“我以为被我丢失的，我一直想寻找的过去，其实可能根本不存在，对么？”

任谁骤然得知自己可能在冬眠舱里睡了二十多年，连过去都没有，都会难以接受。

“望舒，你不是谁的备份，你只是望舒。”明丹曦按住他的肩膀，急忙道：“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附属！”

明丹曦说完这句话，就紧张地盯着望舒的脸，生怕望舒表现出任何不敢置信或者崩溃痛苦的神情。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望舒反而无比平静。

他仍是那副平和的神情，甚至……好像有一丝轻松？

明丹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