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出，望舒也是一愣，他巴巴地看着加里克，等一个结果。

是谁将他送到了开往斫霜的船上，留下了那些身份卡、现金以及一张“你只是你”的留言？

加里克依旧平静：“是阿罗约。”

不然她会将望舒留在教皇国，作为制衡威胁阿罗约的把柄，而不是任由他跑掉。

“让我见一面阿罗约。”

明丹曦清清嗓子，定了定神道：“我可以开出令她满意的价格。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也认识姐姐，那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在说大话。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价格，我都给的起。”

明丹曦看着胸有成竹，似乎胜券在握。但是只有与他牵着手的望舒才能感觉到，他此刻有多么紧张。

加里克没有立刻给予答复，只是垂眸思索着什么，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给明丹曦一个机会。

片刻后，她终于缓缓开口应道：“好。我会将你的需求传达给教皇冕下。但最终见不见你们，还是得由她来决定。”

明丹曦终于小小松了一口气。

能有的商量就行。

他就怕加里克一点商量的机会都不给，冲上来就要给他俩灭口。

着火的宅邸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在轰鸣中倾塌。

扑面而来的热量让明丹曦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肤似乎都在被烧灼。

他下意识地闭眼转身，护住望舒。

但是加里克却反而面向大火中的废墟，静静地凝望着。

她觉得自己的眼眶在发热，似乎流下了虚伪至极的眼泪。

但她摸了摸眼角，却是干的。

可能还是流泪了吧，只是泪水已经被蒸发了。

“明丹曦。”加里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记好，今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意外——白鲸别院被山火点燃，忒嘉拉想要抢救出有纪念意义的重要物品，却不慎葬身火海。”

明丹曦沉默片刻，握紧了望舒的手，开口：“我明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 第114章  葬礼

忒嘉拉的葬礼，是在白鲸领区的一处海边举行的。

在教皇国的信仰中，他们的神化作一只独角鲸，守护在这与世隔绝的岛国周围。

海葬自然也是教皇国国民的首选，他们认为这象征着回归神的怀抱。

遗体会被放置在特殊材质的棺椁中，由最亲近的家人或者友人扶棺，送上最后一程。

棺椁会在海水中逐渐消解，遗体会被海里的生物瓜分，最后成为珊瑚或是贝壳的栖息地，实现另一种新生。

但是忒嘉拉没有遗体。

她的棺椁只是一个衣冠冢。

天空阴沉沉的，不断飘落着细密的小雨。大海在发出低低的嗡鸣，海浪压抑地涌动着。

明丹曦站在沙滩边，穿着才买来的黑色衣服，打着黑色的伞，沉默地看着这一场葬礼。

变成仓鼠的望舒趴在他的口袋里，同样静默地看着。

暮那舍本应是扶棺的第一人选，她是忒嘉拉的亲生母亲，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

只是此时此刻，这位位高权重的白鲸主教，已然哭得几近晕厥。她站都站不稳，更遑论去扶棺。

白鲸一族的其他人也都到场了，只是他们一个个的都神情复杂。

他们似乎猜到了忒嘉拉的真正死因，却出于对至高之人的畏惧三缄其口，不敢上前。似乎生怕自己表露出对忒嘉拉的亲近，就会被连坐，招致祸患。

忒嘉拉死得突然，死得离奇，死得莫名其妙。但他们都不敢追究。

本来以忒嘉拉的身份，她的葬礼会有支持者前来观礼。但是白鲸一族却将周围的路段都封锁了，这一片沙滩上，只有他们一家以及受邀的几位观礼者，显得比死亡更为冷清寂寞。

“暮那舍哭成这样，应该没办法扶棺吧……”

“那怎么办？谁去完成仪式？”

“别看我，我可不去……”

“听说，忒嘉拉是得罪了教皇冕下……”

海滩上，忒嘉拉的棺椁孤零零地放置在沙滩上，轻飘飘的，却没人敢上前将它推向大海。

最后，居然是作为同僚来参加葬礼的菲力克斯先看不下去了：“你们可是忒嘉拉的家人，连送她最后一程的胆识都没有吗？！”

他咬了咬牙，将伞收起随意塞给旁边的人，就要上前扶棺。

然而，另一个人比他快了一步——

代表教皇阿罗约前来观礼的加里克走上前去，弯下腰，沉默地推动着忒嘉拉的棺椁，将它推向在阴天下变为灰色的大海。

一步，两步。

棺椁在沙滩上留下痕迹，但很快就被冲刷而来的海浪抹消，一点踪影也留不下来。

加里克继续向前，海水逐渐没过了她的脚踝，粘湿了裤腿。

本来就空空如也的棺椁被海水逐渐托了起来。加里克不需要再从后方推动了，她移到棺椁的一侧，扶着棺椁继续向前。

像是一位姐姐牵着幼妹的手，一步步向着彼岸走去。

这时，一辆汽车却无视封锁开了过来，在沙滩后的道路上停下。

车门打开时，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顿时死一般地寂静。

明丹曦扭头看去，却倏然一愣——

教皇阿罗约穿着蓝白金三色的圣袍从车上下来，向着棺椁走去。

沙粒弄脏了白靴，海水沾湿了袍角，但阿罗约却恍若未觉。

她目不斜视、步履坚定地走到了棺椁的另一侧，像加里克一样，扶住了棺椁。

两人一左一右，缓缓向前。海水很快没过了小腿，大腿，腰身。

她们逐渐挺直腰杆，一言不发，却无比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