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蝉(610)
“老师,我真的知道错了。”
杭澈崩溃着卸了一口气,又极力压抑着,连哭都不敢。
她怕自己哭出来,司鹤洁就真的走了。
可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医生冲进病房,宋知看见杭澈目光呆滞,神情憔悴,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像随时会碎掉的瓷人。
医生做着检查,杭澈只是连连后退两步,终是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第308章 不禁人怨,涅度九天(15)
杭澈醒来的时候,宋知正趴在病床边睡着了,她也很累了,一直没有休息过。
看了看输液的手臂,药水快结束,杭澈抬手拿起吊瓶轻轻下了床,值班的护士围在一起讨论着今天最大的八卦,“我打听到小道消息,说是她这次去医院也是演给资本看的,想趁着她老师住院作秀一把,结果翻车了。”
“也就是说,杭澈是司鹤洁导演的关门弟子?”另一个护士好奇问。
“难怪一个素人第一部电影直接演了杨鳞的片子,没点后门的人哪有这机遇?”
“就是啊,之前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次也是医院的人曝出来才知道呢。”
“我就觉得她资源怎么那么逆天,之前被封杀了还能继续出来拍戏,拿奖拿到手软,原来是资本运作啊。”
“听说这次司鹤洁去世就是因为知道杭澈酒驾的事情,活生生气死了。”
“搁谁谁不生气,那么好的资源捧着,塌房了本都收不回来了。”
其实不需要这些流言蜚语,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杭澈站在走廊边缘一动不动,身后有人上前, 宋知冷冷地看着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护士们,那几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人赶紧离开,有人低头假装看着单子。
杭澈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宋知回眸见她不再挺直的脊梁,不一会,恸哭声声。
这一刻,宋知明白了司马青衫的含义。
司鹤洁的后事常佩琴独自处理,杭澈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母亲的房间,那是宋知从没有进去过的地方。
不一会,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宋知扶着门缓缓跌下,她的眼泪也没断过,这是此时愈发汹涌。
宋知只能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尽量让自己的哭声小一些,再小一些。
杭澈彻彻底底崩溃了,哭完后打开房门,如行尸走肉一般找出那副剧组带回的棋子盒,抱在怀里蜷缩在沙发魂不守舍,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吗,无论宋知说什么,她都好像失去了听觉。
宋知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或者,她什么都没在想。
后来两天,杭澈吃什么吐什么,什么也吃不了,宋知急得不行,鲍萍萍听闻让私人医生来给她推葡萄糖,第二天,好歹能进食一点清淡的粥品。
晚上,洗漱之后,宋知靠着床头,杭澈趴在她怀里抱着她的身子,宋知抱着怀里人的脑袋,双手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杭澈,清清....宋知在心里呼喊着她的名字。
几天的沉默,宋知终于听见她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你说......山的那边是什么?”
宋知鼻头突然就酸了,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极力控制着情绪,尽可能保持平稳和温和的语气,“也许是一望无际的花田,也许是碧天晴空的大海,总要自己亲自去看看才好啊。”
声音里带了期望和宽慰。
“也可能是,毫无退路的悬崖。”
杭澈的声音缥缈在空气中,有气无力,满是悲凉,那是一种了无生气的绝望。
宋知手停在远处愣了愣,心如刀绞。
她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曾经所有的能言善辩此刻都不起作用,任何话都没有办法燃起那颗化为灰烬的心。
她只能掩饰自己的痛苦和心碎,假装云淡风轻,默默关了灯,往下挪了挪身子,把杭澈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此后几日,杭澈再也没有笑过,那种淡然的微笑都不曾有,有一瞬间,宋知甚至觉得,这样的杭澈,很陌生。
她看着杭澈折磨自己,这样的煎熬随时要把她撕碎一般,杭澈不好过,她也过不好,两人只能沉默着,沉默着一言不发。
司鹤洁的追悼会如期举行,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庄重的告别厅,中央摆放着达官贵人的灵柩,周围摆满了鲜花和挽联。角落里,一位和尚身披袈裟,手持法器,准备进行超度仪式。
常悦新一家全从外国赶了回来,家属们围在一旁,面容悲痛又憔悴。
杨鳞上前行礼鞠躬,家属答礼后,他走出大厅沿着走廊到了角落。
点火,他站在屋檐下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手指弹了弹烟灰,“我年轻时候真挺羡慕你的。”
同样前来吊唁的秦泰出门后见到杨鳞,场面上的招呼还是要打的,他们并排而立,秦泰眼神有些茫然,“为什么?”
“因为那时在老师心目中,你比我略胜一筹。”杨鳞侧身和秦泰对视。
秦泰脸色变了变,很快自嘲一笑,“不可能!老师从来就不喜欢我,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我拍什么,她都,她都不喜欢。”
杨鳞眸色凝重,“你怎么不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呢?”
还记得那次多年后的拜访,杨鳞带着自己之前学习用的手持摄像机来到胡同四合院。
司鹤洁喝了一口茶不留情面地打趣道,“之前画分镜,你就爱偷懒,每次都抄人家秦泰的。”
杨鳞拿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老师您都知道啊,我还以为天衣无缝呢。”
“每次拍空镜,你也总是拿秦泰的镜头,你啊,就欺负人家老实不会打报告。”司鹤洁不吝啬对秦泰的夸赞,“那时候他比你努力,比你优秀,现在啊。”她惋惜地摇了摇头,“总是追求一些华而不实的镜头,反而没你精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