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蝉(612)
无论将要面对什么,她都会一直站在杭澈身旁。
门口被刚来的记者包围,闪光灯疯狂又嘈杂,追悼会才开始,杭澈就从殡仪馆出来了,比起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有噱头。
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两人走出大门时,记者疯狂围堵追问,“杭澈,你真的是司鹤洁老师的关门弟子吗?”
“网传司鹤洁老师是因为你气得抢救无效,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话筒怼到身前。
杭澈强撑着意志,像一根浮木被人潮推来推去。
宋知护着她,“不好意思,让一下。”
“麻烦让一下可以吗?”
她们像是被网围住的鱼,没有出口。
记者们张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们生吞活剥。
从殡仪馆追出一位妇人大声喊住她,“杭澈!”
所有人往后看,那妇人走上前,突然旋开手里的杯子,一杯茶泼向杭澈的脸,“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人渣!”
事情太突然,众人惊呼一片,记者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宋知挡在杭澈身前已然来不及,只见杭澈愣在原地,张着嘴。
液体从她的脸上流下,茶叶渣滓狼藉一片,身前的黑色西服被染湿。
很快有眼尖的记者发现,“她不是息影很多年的那个演员么?”
“是啊,之前和司导常合作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有个经典的角色来着!”
这位就是当年司鹤洁为了保她,一怒之下息影的女演员。
记者们如秃鹰闻到了血腥蜂拥而上将三人围在一起,宋知看着杭澈几乎要虚脱的样子忍无可忍,她冲着人群大喊一声,“让开!”
喧嚣戛然而止,唯爱震耳欲聋。
众人陡然安静,被她的气场震慑住,下意识让出一个豁口,宋知扶着杭澈扬长而去。
第309章 不禁人怨,涅度九天(16)
雷声滚滚,下了车,杭澈没等宋知走进小区,宋知撑着伞想追上去,但雨太大了,打不打伞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她跟在杭澈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雨中,迎着狂风。
到家后,地上一摊摊水渍,杭澈丝毫不顾,只是走到沙发,一下倒下去抱着抱枕躺着,一声不吭,嘴角抽噎了一下,眼里有水汽,却忍住了泪。
但终究,眼角的泪终于冒出了头,轻轻划过鼻梁,是她深藏已久的难过和痛苦。
她哭了,宋知觉得这个世界错了。
原来梦境的根本没那么简单,她以为那次邓子衿事件就是终点,不过是自己的天真罢了。
那一场庆功宴,成了噩梦的开端,一朝抬至云间,一夕堙入尘泥。
宋知终于知道,自己曾经觉得能保护好杭澈,真是自负至极,她不仅没有保护好她,还把她带到了无边的深渊。
如果一定要有人为这场公平正义付出代价,她宁愿是自己啊。
手机嗡嗡作响,宋知咽了口口水,从湿透的口袋里拿出,周不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小何警官……殉职了。”
那只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何迪昨晚下班回去的路上遇到几名歹徒正尾随一名年轻女子,她丝毫没有犹豫上前制止,被歹徒用水果刀当街捅伤,送到医院抢救无效,宣告牺牲。
宋知感觉有无形的墙,从四面八方向她压来,让人窒息却无法冲开,连回击的机会都没有。
早晨,杭澈站在洗手台前一动不动,宋知察觉不对劲快步上前,杭澈拿着牙刷回头看她,满目茫然,牙刷上挤着白色膏状物体,一旁打开的洗面奶放在手边。
杭澈迟钝又愧疚地念叨,“连这样小的事情也做不好。”
宋知心疼地上前从她手里轻轻抽出牙刷打开水龙头清洗干净,从一旁的杯子里拿出牙膏均匀挤好,耐心又温柔地送到杭澈手里。
杭澈扯了一抹笑苦涩地笑,“对不起啊。”
心上的窟窿被猛地撕扯开,宋知抓住她的手腕,逼着杭澈看着自己,“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需要和任何人道歉,更不需要给自己的心上一把厚重的枷锁。”
杭澈面无表情,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现在的她像一只蜷起来的穿山甲,拒绝了全世界,安静的,让人快忘了她在遭受的一切痛苦。
她站在那里,满心的狂风骤雨,海啸山鸣,但无人知晓。
她站在那里,满心的狂风骤雨,海啸山鸣,宋知都知道。
她是清贵的白色,和茫茫大雪一样的颜色。
和伤口撒上的细盐一样的颜色。
在绝对的负面面前,刚才那些话的安慰程度薄如蝉翼,扪心自问,宋知作为一个旁观者都不堪忍受,何况……
宋知看着杭澈身上的光渐渐一点点微弱,身形不再挺拔,宋知知道,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
杭澈精神越来越不好,时常坐在沙发上望着阳台外面发呆,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反应,宋知怕她把自己闷坏,常常趁着夜色无人,拉着她在小区楼下散步,有时候也在地库。
她好想抱抱杭澈,但又担心这样会触及她敏感的心。
杭澈曾说自己是会投射太阳光亮的月亮,宋知在心底发问,所以是她这颗小太阳不够亮么?
童年很久没在公司见到杭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她一时间也无法接受,但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决定和老板一起面对,这天她早早地来到杭澈家门口,却发现密码输入错误,她疑惑地按了按门铃。
过了很久,她正准备转身,屋内有了动静,啪嗒一声打开一条缝隙。
童年拉开门只看见杭澈消瘦的背影,童年拽着斜挎包带子进门换鞋,“老板,密码换了吗?试了几次都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