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蝉(666)
两人从剧情里出来,邓子衿一出戏那股子为人师表的端正立马又多了一份慵懒。
周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我预感雨过天晴,这一场绝对没问题!”
“谢谢邓老师。”杭澈小声的道了句谢谢。
周瑟拿出手机暂时充当摄影机视角,“我拿手机拍给你们看,你们再走一遍。”
两位演员又挑了一段,开始对戏,然而透过手机屏幕,明显杭澈又没了状态。
“停。”周瑟语气冷淡。
杭澈站在原地手指撵着裤缝,邓子衿走过来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周瑟手机里的录像,眉头渐渐收拢。
问题显而易见。
周瑟放下手机,“你为什么害怕镜头?”
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无数声cut,还有无处不在的摄像机。
杭澈看着沙发上的两位,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年轻人情绪有些低落。
“如果无法集中注意力,你和角色就不能百分百地融合,这样对角色不公平,你很有天赋,但要学会怎么去驾驭它。”
小时了了的人多了去了,再令人称赞咋舌的灵气和天赋如果不能保持,最后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杭澈嗯了一声,“我会努力克服的。”
看来克服杭澈的心理障碍,是当前首要解决的问题。
周瑟朝邓子衿使了个眼色,邓子衿眨了眨眼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你之前的人物小传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但是太浮于表面了,要学会观察,如果你离角色太遥远那就需要借助外力。”周瑟提醒她,“如果人物有原型,最好是去她去过的地方,住过的地方,去感受和她共鸣的点,身临其境才可以。”
揠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第二天邓子衿戴着墨镜渔夫帽和口罩在一楼大厅等人,手里摆弄着昨天让助理新买的Sony相机。
助理拿着手机把昨晚预约好的展馆路线递给她看,“子衿姐,这些地方拍电影之前你不是去过一遍吗?”
“闷在酒店太无聊了。”邓子衿放下相机,看着助理整理的攻略,去掉了几项把手机递还给助理。
“那就只剩下越秀公园,中山纪念堂,起义纪念馆和烈士陵园。”
“挺多的,带小朋友去熏陶熏陶。”她扶了扶墨镜。
杭澈背着书包,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从电梯口出来,纯白色的T恤和牛仔短裤,果然年轻就是青春靓丽。
邓子衿摇了摇头,想捏一捏小朋友脸上的胶原蛋白。
她看见助理招手,脚步加快小跑过来,“邓老师,现在出发吗?”
要去郊游的大学生此刻精力无限。
具体路线和流程助理已经规划妥当,剧组司机开着商务车从酒店出发。
今日任务,观察生活。
一个优秀的电影演员,必然是对微表情有着严苛的探究,理解和深刻地运用。
除了要有天赋,还需要历练。看书看作品是最快地了解世界的途径,其次就是去生活。
观察生活,经历生活,记住每一件可以触动内心的情绪,最终滋养成演技的养分。
杭澈果然很认真,昨晚说今天要去实地观察让她真就买了笔记本,一路上认真地听着志愿者讲解,时不时做着笔记。
邓子衿拍了些照片,逛了两个展馆就犯困,在展馆门口的游客座椅那打盹,超大的蛤蟆墨镜遮住了她半张脸,加上口罩和渔夫帽,完全认不出模样。
天公似乎也很配合,今日大雨转了小雨,两人撑着伞从烈士陵园献完花回去的路上,正巧有一群人冒着小雨在河边吆喝。
邓子衿抬手指了指河堤,“去看看。”
这一群人冒着雨,四十来岁的模样,邓子衿下了墨镜指了指他们正在水里刨的东西,“你看那些淤泥里,猜猜是什么。”
杭澈踮着脚仔细看了看,一群男人不顾泥沼,躬身在挖着什么,“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沉下去了吗?看起来是木头?”
果然,北方孩子没见过这稀奇东西。
邓子衿从杭澈肩上拿下相机绳,对着河堤下拍了一张后回,“错,是龙舟。”
杭澈问,“龙舟残骸吗?”
邓子衿终于没忍住,伸手隔着口罩捏了捏杭澈的脸,“又错,就是端午他们要赛的龙舟。”
“那些龙舟不是新的吗?”杭澈继续问。
邓子衿对于她如此好学表示非常满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科普道,“龙舟都是用河泥保养的,每年快要端午,广州这边就会起龙舟,比赛结束之后,他们又会把龙舟沉到淤泥里,只露出木桩拴住。”
杭澈不能理解,“可是这些不是木头么,浸泡在水里不会烂吗?”
邓子衿说出那句广州这片流传甚广的名言,“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
杭澈一知半解,算算日子,确实快到端午节了,端午节有赛龙舟的传统中国都知道,但她从未亲眼见过赛事。
河堤下男人们衣衫早已打湿,龙舟头逐渐显出形状。
在传统的观念里,木头遇水总是容易腐烂的,可是亲眼所见之后,杭澈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并不是绝对。她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保持着新鲜感和好奇心。
邓子衿看着那些卖力的挖舟人继续说,“在广佛,龙舟除非整个翻了,否则绝对不能停止,停,就意味着认输,那是奇耻大辱,赢了烧高香,输了可是要跪祠堂的。”
扒龙舟,宁可煲烂,绝无认输。
就像在这个圈子有多少人想出人头地,想要有一席之地,站稳脚跟哪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