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蝉(80)
各方面中规中矩,不好不坏,不差不优,一般演出让她做背景板就做背景板,让她站在前排就站在前排,但出早晚功又很准时,该完成的动作也不马虎。
这样一来二去,老师渐渐对这个不太说话的女孩刮目相看,这个年纪不争抢不浮躁很是难得。
杭澈原以为自己的人生轨迹就是成为一名舞蹈演员或者舞蹈老师,谁知道命运的剧本总是喜欢反转。
“19岁那年,我说想演戏的时候妈妈其实很反对,一开始我也只是想试一试,毕竟除了跳舞,我什么也不会。”
杭澈想起了那部后来被大众奉为经典的电影,也是别人口中她命运的转折点。
杨麟是司鹤洁的学生,早期跟着司鹤洁拍电影,后来青出于蓝,那一次他去拜访老师,意外见到了周末在家的杭澈。
她那时刚上大一,就读于首都舞蹈学院,一身利落的素白,给客人倒茶。
“老师!你这藏着这么一个好人才怎么不告诉我啊!”杨麟的眼神骗不过司鹤洁。
相见恨晚,这位鬼才导演盯着杭澈,从头到尾,从上到下,眼睛根本移不开。
太合适了,太合适他新电影的女主了!
“这就是块璞玉,还没雕琢。”司鹤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看法,早在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这话听上去是谦逊,仔细一砸巴,就是慧珠蒙尘,你捡到宝了,赶紧下手吧,机不可失,别怪我没提醒。
老太太那双眼睛最是毒辣,她都褒奖的人才,杨麟说什么也不可能错过。
于是,在司鹤洁的提点下,杭澈一面继续自己的学业,一面接受首都电影学院表演系导师半年的专业指导,最后顺利进组,完成了第一部电影的拍摄。
“但《山茶花》之后,我一度不想拍戏了。”
不想拍戏?为什么呢?她不是很喜欢拍戏吗?宋知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耐心地听她娓娓道来。
杭澈轻轻地剥着开心果的外壳,噼啦啪啦,一声声清脆入耳。
“很幸运,遇到了周导和邓老师,我的第二部电影《蝶》,她们对我影响很大。”
《蝶》?宋知有一些印象,这部电影赞誉很高,因为诞生了当年的双影后,也是杭澈出道两年,连拿两座影后奖杯的神作。自己虽然也看过一些片段,但由于之前对电影不感冒,还没有完整看过,看来是要找时间好好欣赏一番。
“演员可以在戏中,说你永远不会说出的话,做你永远不可能做的事...”
“也是这之后,我可以确定,演戏是从小到大唯一喜欢的事情。”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看《山茶花》,你说最后复仇的镜头过于吓人,你说。”
宋知抢答,“你怎么这么厉害!演得也太好了”
她是律师,记性极好。
“但其实,那一刻,她又何尝不是真实的我。”
宋知回忆起来,当时杭澈确实说了一句“也许不是演的呢。”
人都有自私的想法,借着拍戏去宣泄,去尝试不同的做法,去感受不同的情绪,无可厚非。
“你看,我没那么好,有时候,也挺坏的。”
杭澈把自己内心中最阴暗的一面打开给她看。
“你当然不是坏人,坏人可不会自省,也不会羞愧,更不会觉得这些是不对的。”
宋知一只手搭在双膝,另一只手撑着脸颊,侧身望着她。
“你只是比所有人都更诚实。”
杭澈回眸,“是你,有让人诚实的魔力。”
她说得很坦诚,宋知有些接不上。
她的内心像是卢浮宫,盛大而丰盈,只是被妥善地藏起来罢了。
她是宝藏,吸引着宋知不停探究。
第39章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16)
不知不觉,杭澈已经剥了一小捧果肉,很自然地递了过来,宋知直起身子,伸手接过,一粒粒绿色裹着白衣的坚果,从那人手心轻盈地滚落到她的手掌。
杭澈自己也捻了一颗,举在眼前,继续开口,“我很幸运 第一部电影就拿了奖。”
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的声音很好听,很容易就被带入到那个情境和画面中。
她记得那天她拿着奖杯回家,杭图南扶着司鹤洁在四合院门口迎接她。
“老师!妈!”
她扶着老师另一边手臂往里走,一面让司鹤洁注意脚下台阶。
老人等不及,望着母女俩,“我说什么?丫头就是演戏的好苗子!”
杭图南语气感激,“是啊,多亏了常老您坚持,不然我一时半会真想不开。”
“做父母的,为子女计深远,是不错的,但也要让她自己选喜欢的路才行嘛,我们清清真是太棒了!”
老太太越看奖杯越欢喜,尽管这样的奖杯她年轻时候拿到手软,都能堆成积木,后来干脆都打包成废品卖了,最后杭澈直接把奖杯送给了常老师,现在还放在正厅的置物架格栅里。
一家人庆祝了一顿,母女俩回了西厢房,杭澈怕母亲失落,安慰道:“妈,以后我会拿很多的奖杯。”
杭图南叠着衣服,整理衣柜,“傻女儿,妈又不在乎这些,司老师对你有恩,对我们母女有恩,你做得对。”
“嗯,我知道的。”
她走过来,拉着杭澈的手问,“拍戏辛苦吗?”
杭澈心下一酸,立马咧着嘴笑,“不辛苦,挺好玩的。”
手被轻轻拍了一下,“在老师面前可不能这么说,不能把演戏当玩笑。”
杭澈回:“我知道。”
“知道知道,就会讨巧卖乖。”杭图南深深地望着女儿,果真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