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的岗哨们没有人拦住他，只有小队长给他顺了顺气，心里暗自只觉得打得不够多。

“你知道什么？！”先前多嘴的岗哨怒气更盛，“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她！你不会以为那种情况不会发生吧？你扪心自问，难道你的基地高层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心动吗？！”

“今天把这事情说出去，搞不好明天曙光营地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你别拿你的道德去绑架别人！你们离开营地外出去做任务，大家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所有人都有自己会丧生的觉悟，怎么，你们的队员死不得？”

他狠狠喘了一口气，还有太多话想说，可情绪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下来，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于是只用着恶狠狠的目光去瞪那些不知好歹的人。

他身旁的岗哨继续道：“明明我们领主是可以自己使用那些活力水的。她明明知道，如果这些可以让土地恢复活力的水让别人知道，是有可能被觊觎，被抢夺，她时时刻刻在危险之中。但是她也知道，这片土地上还有更多的人缺少食物，他们同样也需要活力水！

她已经冒着危险把活力水公开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

她只是曙光营地的领主，不是你们所有人的父母，更不是你们的神！她凭什么，凭什么为你们负责？ ”

空气陷入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楚宁率先开口，声音干涩：“对不起。”

她承认，自己在刚才确实有一瞬间有迁怒姜曙微。

她扪心自问，如果拥有活力水的是她，她会冒着生命危险向世界公开活力水么？

答案是不会。

她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自私，又有什么立场去责怪姜曙微呢？

而且换到任何人身上，她相信，不会有人比姜曙微更大方了。

单单是一个能让土地恢复活力，重新种出蔬果，就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比起风险，她合同上那些与活力水交换的物资，简直完全无法与之相配。

但姜曙微面对他们的讨价还价没有直接撕破脸，耐着性子和他们签订合同。

楚宁站直，向姜曙微敬了个庄严肃穆的军礼：“我代表希望基地全体，向你的付出致敬！”

姜曙微的反应比他们想象中的都要平淡许多，她只是回了个军礼，声音仍旧温和：“好了，进来避雨吧。”

岗哨们不情不愿地开了门，放楚宁的小队进入营地。

他们盯着这群人，心中的隔阂仍旧无法释怀。

突然，那个失言的岗哨感到自己肩膀被拍了拍，口袋一沉。

他愣了一下，摸向那处，发现是活力水瓶子的形状。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他哽咽地想，领主她，人真的很好。

*

这场雨一共下了两天。

两天后，雨过天晴，乌云尽散，天空还有一些莫名的阴沉，导致阳光照在身上仍旧没什么温度。

有点像他们记忆中冬的阳光。

可喜可贺的是，由于姜曙微的安排及时，曙光营地受到的影响可以说得上是微乎其微。

不过其他营地和基地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除去异能者之外，普通人都不太好受。

身体有疾病的，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病，一开始还有基地会给他们下发药物，可随着人数增多，即便库房里还有一定量的药物，基地也停止下发，选择冷眼旁观。

那些普通人焦急、哀求、愤怒，可基地似乎打定了注意任他们自生自灭，只有异能者的亲属可以通过关系获取少量药材。

就在愤怒的人们冲破库房抢夺到自己需要的药物时，已经有很多人死在了混乱的现场。

而更让他们绝望的是，抢到的药物无法治病。

他们加大药量，没用，他们抢夺更多的药物，没用。

于是心怀绝望的人们把手中药物扔进泥水中，抽出随身携带的武器，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同胞。

在这短短两天里，除了曙光营地之外，所有的势力内部均出现了人员伤亡。

这一场混乱的，人类之间的战斗持续到雨停。

两天，听起来十分短暂，对于这些人来说，却不啻于是一场身处地狱的两天。

当天空终于重新放晴，有人流下眼泪。

整整两天，天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老天，你就这么想要人类灭绝吗？！”有人满脸泪痕，通红双眼，指天发问，可没能得到半点回复。

现实比小说中更残酷，他们没能等到那个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他们面临灾难没能众志成城地抗灾，他们中的许多人死于人类之手。

好在，雨终于停了。

*

曙光营地。

楚宁小队在姜曙微隔壁的别墅中住了两天，除了中途会派一名队员出来买食物，其余人都没有出门。

在爆发了那样的冲突之后，姜曙微竟然还愿意收留他们，这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想到的。

在他们心中，如果姜曙微指责他们，怒骂他们，让他们滚出曙光营地，他们会觉得理所应当，甚至会觉得心中那股不断席卷而来的愧疚感能适当减轻一点。

可姜曙微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说。

这态度让他们寝食难安，恨不得主动去找姜曙微，让她揍一顿，好平息内心的愧疚。

楚宁在第二天下午开了个小会。

在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泄露活力水的秘密后，楚宁的良心才稍微好受一点。

如果她的队员走漏风声，导致曙光营地面临任何危机，她都会在余生背负这份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