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成咸鱼就只能当第一了(131)
晏青棠诧异的抬眸。
这味道很熟悉。
青山宗山脚下面馆的招牌,在宗中时,她总是磨着外门采买的执事给她带上一碗。
但晏青棠没动筷子,她目光扫过连亭苍白的唇,忽然开口:“你受伤了。”
连亭未语,只是沉默的将筷子递到了她的手中。
晏青棠拗不过他,挑起一筷子的面,劲道的面裹满了蟹肉,一口下去满嘴生香。
更漏滴滴答答的响动中,连亭忽然叫了一句。
“阿棠。”
晏青棠回过头。
她看见他的唇微微上挑,琥珀色的眼中浸满了轻盈的光。
这是晏青棠第一次看见连亭的笑,可却转瞬即逝。
他蓦地垂下了头,栽进了晏青棠的怀中。
魔以人为血食,为人之死敌。
更何况是他这种臭名昭著的魔头。
他总是要死的,至于死在谁的手中,反而不重要了。
要杀便杀吧。
意识归于黑暗之前,连亭想。
晏青棠哪知道他这见鬼的想法,不然保管把他吊起来反复抽上三百遍,在塞进江云淮的丹炉里毒上一年。
她只是条件反射的伸手扶住他,触及到他肩背之时沾染了满手湿痕。
刺目的血色映在晏青棠的眼底,她面色骤然起了变化:“连亭!”
他没有反应。
硕大一颗头压在晏青棠的胸口,晏青棠都要窒息了,费了半天劲才拖着他抬上了塌。
她手忙脚乱的去翻芥子戒。
晏青棠此刻气的要死。
一边气自己真就顺了他的意,先吃了那碗面,没去逼问他的伤势,一边气连亭自己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明知道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也不去医治。
——哪怕他将这结界打开,也不至于均被困在这殿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掏出来一大堆丹药,粗略看了看药效,拔开瓶塞就往连亭嘴里倒,这狗男人还不张嘴,急的晏青棠都想伸手卸他下巴。
她的罪恶之手刚伸出去,昏迷中的连亭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他喉结动了动,终归是配合着将丹药咽了下去。
好歹逃过了一劫。
血渐渐被止住,晏青棠心头才稍松了一下。
她抓着连亭的手,将那枚混沌石放到了他的手心。
既是从荒神域受的伤,那这混沌石应当也有用吧。
最好是有用。
不然她高低得把连亭这不要命的给扒了皮揍一顿,回头还得带着苏群玉他们去他坟头上打架,让他死都死不安生。
晏青棠捂着脑袋胡思乱想。
“大不了我以后不向师父告你的状,我也不让你帮我抄书了。”她揪了揪连亭散乱的发丝,“你得醒过来。”
“不然我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
……
死亡对连亭而言并不算陌生。
不过就是疼痛、冰冷、最后归于沉寂而已,他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坠落在了黑暗之中。
他少时被关在地牢中,做灵根的供体,逃出来后又坠入了魔渊,细细想来这辈子连阳光都没见过多少。
唯一温暖的日子就是在青山宗中。
青山风景秀美,阳光也很好,就连偶尔的阴雨连绵都不显沉闷,噼里啪啦的雨声欢快的很。
会有人接受他的残缺,不在意世人眼光,送他一柄翠微剑;会有人始终陪在他的身边,露出比阳光还明媚的笑;也会有人忍受他沉闷的性子,笑嘻嘻的凑上前来叫他一声“阿朝师弟”。
阿朝。
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有种蓬勃的少年气,哪像他死水般无趣的一声。
他受宠若惊。
可那都是偷来的。
坠下魔渊的那一刻,过往所有的记忆都涌上心头,他才知道——
原来他是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早已不配站在人前。
可蓦地,有什么温热的的东西握住了他的手。
熟悉的声音告诉他。
“你得醒过来,不然我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连亭:“……”
她要实在是想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魔族有断头重生的秘术。
连亭这样想。
可她的话却叫他归于沉寂的意识海再次悸动起来,像是被投掷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他想回过头,想拼命地赶到她身边。
回头的路很不好走,遍布荆棘,每一步路都割的他鲜血淋漓。
他走得很慢,但却很稳。
直到某一刻——
眼前蓦地一片光明。
他手指微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温热滑腻的肌肤。
连亭没忍住,又动了动指头,偏过头就对上了晏青棠的死亡凝视。
她垂眸看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咸猪手,幽幽发问:“好摸吗?”
连亭:“……”
他头发掩盖的耳根后唰的升起一阵热意,顿时僵在了原地,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好在晏青棠也没继续追问,又换了个问题。
“为什么不叫医修?”她拉着一张脸,明显不开心,“是因为不想喝洗脚水吗?”
连亭:“……”
他有种预感,他要是敢说不喝,晏青棠的拳头肯定就会砸上来。
他默了默,开口召唤岳山霁。
远处。
一脚踹翻了药庐,正准备弃医从文重新做人的岳山霁小手一僵。
去,他是狗。
不去,他入土。
他跳起来骂了半天,苦哈哈的从药庐废墟里掏出了自己的药箱,佝偻着腰仿佛老了十岁。
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