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姐,不可以(56)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韩昭不死心地在废墟里寻找。只有角落里的几盆颜料,因是铜盆装着,且离火源远,而幸免于难。
“这就是命呀!”韩老爷子进了灯房环顾一周,叹息了一声,经过昨夜,他的背影似乎更加佝偻了。
交了二十两报名费,花费数月心血做的花灯就这样让火付之一炬。
“这是老天爷不给韩家花灯机会呀!”
韩昭迟钝地转过头,喃喃反问,“这就是命吗?”
是老天爷让她父母惨死,不得申冤?
是老天爷让坏人逍遥法外,依旧在京城作威作福?
是老天爷天降一把火,把她的花灯烧了?
如果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命数。那她拼尽这条命,也要逆天而行,看看这命数究竟能不能改。
她缓缓对韩建德道:“我不信命,我要我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离中秋节还有几日,没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放弃。
院子里还有没劈完的竹子,她有刀,有手,她可以再做出一个新的花灯,只要不停下来,她就有机会。
她的泪已经在看到裴府废墟的时候流尽了,用冷水洗了把脸,擦干净身上的灰烬。
她冷静下来,揣着银钱到常去的店铺买灯笼纸去。
结果,店铺掌柜的一脸歉意地跟她说:“哎呀,你来的真不巧,店里所有的灯笼纸都让人买去了。”
“本身,因着花灯大赛的缘故,灯笼纸就已经水涨船高,快要售罄了。昨日严记那二少爷又派人来把剩下的全都买走了,这还没来得及进货呢。”
问的第一家如此,第二家如此,第三家也如此。
整个安宁县的灯笼纸都被买空了。
*
贺兰君从满园春查完账之后,没有回家,坐了马车往汇香斋买点心。
临近中秋,去汇香斋买点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按照往年的惯例,店里畅销的几种点心,是需要提前几日定好,店家才能留住的。
今日正巧出门,她就想着顺道来看一看,买一些点心回去孝敬爹娘。
从汇香斋出来,莺儿手里提着好几包点心。贺兰君向马车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方才余光里好像瞟到韩昭了。
她转过头,定睛一看,汇香斋对面的酒水摊上,韩昭正一个人独自坐着,面前放着个酒坛。
“她怎么在这?”贺兰君盯着对面,拧起了眉头。
上次见韩昭,也不过是前几日。她说灯笼快做好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可现下她却一副消沉的样子,似乎在酒摊上买醉。这短短几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贺兰君侧头问站在一旁的莺儿:“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莺儿摇摇头,一脸茫然,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啊。
贺小姐垂眸,想了一下,调转脚步,向着小酒摊走过来。
韩昭提起酒坛子,倒了一碗酒,端起来,送到嘴边。
烈酒入喉,辛辣刺激,从喉咙头烧到胃底。
她又猛灌几口。人说一醉解千愁,如果她喝醉了,醒来会不会发现,今日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她的花灯没有被烧,后路也没有被严家斩断。
只是这酒虽然烈,却并没有让她一下子醉过去。她提起酒坛子,还想再倒一杯。
一只手伸过来,压住了酒坛。
韩昭抬眼,认出了面前的人,扯出了一个笑来,“贺小姐。”
只是那笑容看着就苦涩,贺兰君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她为何白日纵酒,轻声劝道:“喝酒伤身,别喝了。”
韩昭低下头,低声笑了起来,似乎在自嘲,但还是听话地收回了手,“小姐说的是,喝酒容易伤身。”
可是她现在那么爱惜身体干什么?她需要酒来暂时麻痹难过的心情。
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现在灯房被烧了,灯笼纸也买不到,她拿什么去做花灯?拿什么打败严家?
如果伤身能让她好受些,让这些事情不发生,她宁愿喝酒喝到吐。
今日就让她醉过去吧,暂且饶过这一日,让她明日再想这些无解的难题。
刚刚喝的几口酒好像开始涌上头,她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醉眼朦胧的,她低着头,看到自己手上做花灯的旧日伤疤。她用另一只手摩挲着,喃喃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场火全烧没了。”
她又从左边摸过来一个碗,放在贺兰君面前,提起酒坛子就要倒酒:“来,我敬小姐一碗。”
今天就不醉不归,一醉解千愁。
贺兰君忙拦下她的手,夺过了酒坛子,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失火?”
还恰巧是在中秋节前几天,这其中一听就有蹊跷。
昨夜救火时,韩昭还可以当是不小心失火,可今日满县城买不到一张灯笼纸,她就意识到昨夜那场失火不是意外,是严家在背后捣鬼。
可她既没有证据,也没有看到纵火之人。最重要的是花灯已经毁掉,事后追究,能让它失而复返吗?
她低下了眼眸,声音低沉迷离,“谁知道呢,昨夜一场火,就那么巧的,在灯房烧起来,把那盏花灯烧的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了。”
她顿了一下,想起前几日贺小姐说的话,自嘲地笑了,笑容苦涩:“贺小姐,你的好消息我大概是听不到了。”
没有花灯,她不可能拿到比赛第一了。
贺兰君看她这副消沉颓丧的样子,脸上现出怜惜的神色,不忍心地问道:“花灯节比赛还有几日,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