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相看两厌(228)
他如今倒是把赌约用的游刃有余。
苏露青松开手,从他手里夺回犀角梳,然后直接把人往外一推,对镜仔细梳起发髻。
秦淮舟虽被推开,嘴角却微微勾起,他从容不迫稳住身形,临出门前留下一句,“卷宗之事,大理寺会尽快查实,送去乌衣巷。”
……
一进乌衣巷,就见梁眠面色戚戚的来秉,“那个方士,还有流火案抓到的死士,全都被人灭口了。”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松口,这时候却忽然被灭口,根源在何处,一想便知。
苏露青先问,“怎么发现的?”
“今早例行查问,发现他们两人都被拧断了脖子,看情形,是夜里动的手。”
“杨甘呢?”
“杨甘有专人看守,如今还算安全。”
“安全、安全……”她反复说了两遍,眼中带出嘲弄,“什么时候,连乌衣巷里,也要专门提上一句‘安全’了。”
梁眠低下头,有些惭愧。
苏露青看他一眼,忽然道,“带上人手,随我走一趟。”
梁眠没反应过来,“苏都知,我们要去哪儿?”
“快到清明了,”她似有感慨,“也是时候揪几个人出来,儆猴了。”
从安福门出来,自外绕过皇城,经朱雀大街,走过务本坊,再折向北,一直往兴安门去,就到了翊善坊。
鲁忠的宅邸在靖善坊西侧,邻着东宫宫墙。
进门不等通传,苏露青已然越过那小宦官,径直往主院走去。
小宦官看着应是今年新进掖庭的人,被鲁忠看中,认了当干儿子。
见自己没拦住人,他急得跟在苏露青身后一路小跑,连连解释,“苏都知请留步啊,义父他老人家刚刚吃了药,这会儿精神不济,怕是还在睡着,容奴婢先去回禀义父一声,伺候义父更衣才是啊。”
“无妨,都知使君待人亲厚,得知总衙有急事,定然不会怪罪,你也不必害怕,等见了鲁使君,我替你求情。”
苏露青始终走在前面,身后的梁眠等人不断将沿路的小宦官拦在后面,其余人见这架势不敢妄动,只能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派人从别处绕路,尽快将消息报与鲁忠。
报信儿的前脚刚刚禀告完,苏露青已经走到了主院。
梁眠在她的示意下,带人把守在主院周围,将里面的小宦官全都带出去,院中立时变得空空荡荡。
苏露青从容走进屋内,见到盘坐在矮榻上的鲁忠,行了一礼,“鲁使君。”
“原来是苏都知啊,”鲁忠缓慢的掀起眼皮儿,往她这边看一眼,“你突然过来,是总衙出了什么事儿?”
鲁忠虽一直在翊善坊养病,但身上还领着都知使君的职,名义上还能统管乌衣巷。
屋子里没有药味儿,香炉里燃着檀香,大概用料很重,浓郁檀香几乎充斥在屋内的各个角落。
苏露青打量一番鲁忠。
春日里衣衫渐薄,连夹衣也穿不住了,鲁忠却仍穿得严实,衣袖更是长长的遮住整只手,在他坐着时,他还又专门把两只手交叠在另一边的袖口里,像是自己给自己取暖,垂落的袖子堆叠在盘起的腿上,像一条小小的薄被。
她收回目光,模样是恭敬的,“使君说得不错,的确有一件事,想请使君定夺。”
“哦?”鲁忠再次睁开眼睛,这次一直盯着她看起来,“有什么事,是连苏都知都决定不了*的?可是底下那些皮猴子们不服管了?苏都知不必顾虑太多,对那些皮猴子们,该管就管,该骂就骂,不用留情面。”
她闻言浅笑一下,“使君教诲得是,不过,我此来不是为这个,而是另有要事。”
鲁忠点点头,“咱家老了,不中用了,这几天我就琢磨着,干脆就辞官吧,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放手去做,多给自己挣些勋业,将来也好有个倚靠。看苏都知如今做事愈发的雷厉风行,想来宫中对苏都知也是愈发看重了。”
“哦,对了,你刚刚说,是什么要事?”鲁忠往敞开的门外看去一眼,“看你带来的人,把我这院子都快占满了,应该是出了大事吧?”
苏露青往前走了一步,抱拳行了一礼,“使君明鉴,敢问使君,乌衣巷可是天子耳目,一切行事,都对天子负责?”
“这是当然,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靠着上头提拔,才走到今天的?”
“使君说得是,下官一日不敢忘,因此对胆敢出卖乌衣巷,对陛下与皇后殿下不利之人,更是深恶痛绝。”
“咱家何尝不是呢。”鲁忠说着话,忽然咳嗽起来。
苏露青见状,要上前替他顺顺后背,但被鲁忠止住。
同时见鲁忠有好几次都想把手从袖口抽出来,最后又硬生生忍住,仿佛有什么不能露给旁人看的秘密。
“今有一事,想请使君定夺。”
她不动声色打量过后,退开一步,缓声道,“乌衣巷内有人勾结外贼,屡次阻挠探查进展,又从中作梗,破坏线索,以致人证数次被灭口,案情停滞不前。若继续下去,只怕那外贼愈发猖獗,宫中帝后处境凶险,大齐江山也会飘摇无依。只是……”
她顿了顿,叹道,“此人很有些背景,身后还有靠山撑腰,若动了他,只怕那位靠山会伤心,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多年心血便白费了。”
“竟有这样的事?”
鲁忠似乎十分惊讶,想到她专门过来一趟,又说这番话,绝不只是随便说说,而每一句都意有所指,好像在说他的几个干儿子……
立即道,“无论是谁,只要有危急帝后之嫌,都不能姑息,苏都知只管放开手去做,不必担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