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相看两厌(93)
“……是。”
马孚回答完,开口时语气变得更急,“所有我知道的,我全都说了,你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我,我娘子她到底如何了?”
苏露青却继续问,“他事先就与你约定好日子,让你在那天开口招供?”
“不、不是的……那天我吃的饭很咸,他们说,咸饭就是嫌犯,吃了饭,就去认罪招供。”
苏露青心中暗暗诧异一番,随即了然,再看向马孚时,眼里带出一抹慨叹,“刚才来这里的小黄门,你也见到了,上头催着要把你交出去定案,到时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你还有什么话想带给她,现在抓紧说。”
“……我知道,从我被抓来这里,听他的话认罪,我就不会再有活路了,他许诺过的那些钱,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兑现。”
马孚缓了口气,语气低落,“你就同我娘子说,我对不住她,老家的房子和田,她随意处置。以后她不管是想独自生活,还是改嫁,都随她。这辈子我们没做好夫妻,如果有下辈子,她要是愿意,就还来找我,不愿意……就算了……”
“放心,这些话我都会转达,下次那边的人再来——”
话未说完,马孚已经重重点头道,“我知道,我跟他们去御史台。”
苏露青起身离开,走到一半又忽然折回来,问他,“你说那个去送栗子糕的人,长什么模样?哪里口音?”
马孚回想一番,“应该就是京中之人,长得……”
他一时形容不上来,但很快补充道,“那人的幞头,看着倒有些像浩然巾!”
浩然巾,戴法与幞头相似,不过幞头底部有自然留出的垂脚垂在两边,浩然巾底部仍是一片巾子。
关键在于,浩然巾是道观中人的系法。
几乎是立刻,苏露青联想到了玄都观。
如果那人来自玄都观,伪装成毫不相关攀附关系的人,自是不想引人注意;
栗子糕自然也不会真的是栗子糕,而是某种分红。
想到玄都观通往开明坊的那条暗道,还有玄都观代理着的开明坊内大片田产,她断定,靳贤也有田产在其中,同样是由玄都观代理,每年由玄都观送来分红。
但……
开明坊里种的那些,当真只是一种麦子么?
……
“可有进展?”
乌衣巷另一处地牢里,苏露青坐在桌案边,问正在问讯的亲事官。
亲事官收了鞭子,正在换刑具,见到她进来,先行了一礼,“苏提点。”
然后摇摇头,“嘴硬的很,撬不开。”
苏露青往被绑住的人上看,这人比上次看的时候更遍体鳞伤,身上应该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抬手制止亲事官用刑的动作,起身走到那人近前,仔细端详他。
血汗交错的脸上看不清楚五官,但目光纯粹又空洞,是死士会有的眼神。
“原来是死士,”她感慨,“既是死士,上再多的刑,都没什么用。”
那人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你是谁家的死士呢,流火引得这么好,放火,也很在行吧。”
她仍紧盯住那人的表情,说到放火时,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微小的变化。
“看来你也真的放过火,在什么地方放的?”她随手从炭盆边拿起一支烙铁,继续在炭火中翻烤,“我猜猜,放火的日子,应该也是最近吧?”
她拿出烙铁,在那人眼前晃了晃,灼烫似乎烧着空气,传递到那人的脸上,那人下意识皱了下五官。
“屈府么?”她声音很轻,烙铁悬在那人脸上,要烙不烙的。
她听到那人的呼吸稍稍急促一点,是听到正确答案后,下意识给出的反应。
她放下烙铁,炭盆里有火星蹦出来,发出一阵“噼啪”的声响。
“苏提点,还要继续审吗?”亲事官在一旁问。
“不急,留他安生两天。”
出地牢后,她叫来梁眠,“放出风去,流火案有进展了,乌衣巷抓到一名死士,从那死士嘴里,抠出些东西。”
梁眠会意,“苏提点放心。”
“让你们找的人,还没找到?”
“韩嫦失踪多日,的确不太好找,不过已经有了些线索,还在追查。”
苏露青点点头,“鲁忠很快还会再派长礼来,赶在总衙有动静之前,争取把人找到,就算人带不出来,总要带件信物回来。”
“苏提点放心,属下明白。”
……
回府时,又是夜色沉沉。
秦淮舟早已回来,正在灯下看一份请帖,听到动静看过来,颔首朝她示意一下。
苏露青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请帖看上去很是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就只是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
“张武侯送来的,他家二郎成亲,请我们去观礼。”秦淮舟说着,将请帖放在桌边,往她的方向稍稍推了推。
“张武侯?”
这时候想起来,是之前在开明坊和他们熟络起来的张武侯。
跟着扬眉示意一下,“你要去?”
“嗯,”秦淮舟点点头,“日后在开明坊,少不得还要与他多打交道,借此机会或许能再多结识些人。”
她拿起请帖,上面字迹工整秀美,措辞严谨,应该是请专人润色过,张武侯家就在开明坊内,前去观礼的同时,夜深人稀,也很适合查看田间暗道。
不过……
她将请帖递给秦淮舟,半真半假的笑,“观礼可不比平时,不光时时都要演戏,周围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任重道远啊,秦卿能坚持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