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经不再是在无限流中时的模样了，现在，他不去计算对上塞壬他会有多少胜算，也没有去想如果失败了的后路。

江烬只有一个念头，对上了就拼尽全力，杀掉就好了。

即便是以他死亡为代价。

周身的海水若有若无的泛起波动，虽然很微弱，江烬仍然感知到了那份不同寻常，刀刃和阴气发出共鸣，嗡嗡震响。

海水仿佛沸腾了的滚水，在达到温度时猝不及防迸发强烈的反应，整片海域都在涌动。

在这种时候，水好像也变成了武器。

江烬尝试挥刀，和他想的一样，刀刃划过海水，但没有任何作用。

他站在原地按兵不动，海的深处传来了动听而缥缈的歌声，开始只是隐约的，但他还是听出来了，这是塞壬之歌副本中的第二阶段。

塞壬手下的海妖会发出魅惑人的歌声，令人失去神智，在海底放弃一切抵抗，爆体而亡。

“这种程度的精神侵扰，不觉得太小儿科吗？”江烬冷淡地出声。

缥缈的歌声没有停止，而是瞬间拔高，美妙而尖锐，从四面八方袭来，能够让人精神崩溃。

江烬表情如常，他不是第一次经受海妖的歌声，虽然与副本中那次稍微不同，但仍然没有让他受到影响。

灰黑的眼眸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只等塞壬亲自现身。

可他没等到现身的塞壬，等到了一片从海上洒下来的花瓣，红色的花瓣一片片飘落下来，在飘落到某个高度时，海妖的歌声变了。

从步步紧逼的高亢变得发抖，唱了数亿万年的歌声也刺耳难听起来，齐声演唱也逐渐出现部分声音衰退的情况。

是海妖在害怕？

江烬不由得抬起头注视落下的红色花瓣。

那些花瓣按理说早应该掉下来，但却没有。

红色的花瓣悬浮在海中，也像悬浮在空中，仿佛富有生机，细长的尖随着海水流动的方向摆动，这一幕有种诡异的美感。

这些花瓣虽然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但他能看到其中涌动的，无穷无尽的力量。

海中为什么会有花瓣？

这到底是什么？

浮现在江烬眼中的画面，将他拉回到了鬼面的幻境中，他在幻境中看到的苏灯。

身体被血红色的花缠绕，以及那双冷漠的眼睛，瞳孔中也绽开了同样的花，苏灯看起来像操控者，但也像养料。

难道是外面出了什么情况，苏灯来了，还是将苏灯变成那样的东西来了？

江烬想起了自己在看到幻境中那一幕后，暗自下的决定。

【如果苏灯变成那样，他一定会杀死他】

但现在，比杀死更迫切的心情是，他想要知道苏灯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出事，或许总能有办法保住那样的苏灯。

比如关起来，关在不会接触到其他人，只有他能接触到的地方。

想法一出现，江烬就闭了闭眼，强行抹去这一种可能性，怀疑起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离奇的念头。

是因为阴气有些失控吗？

海妖的歌声一退再退，还在坚持吟唱的歌声也变得破碎，音浪骇人，仿佛有锯子在割裂它们的喉咙，声音越来越紧。

这种可能，只能是塞壬在背后逼迫他们继续吟唱。

江烬的刀尖指向某个地方，漠然开口：“出来。”

或许是在红色花瓣的刺激下，塞壬终于出现。

半层楼高的身体藏在黑暗中，下半身的鳞片闪闪发光，神秘而危险，海水在他周身涌动，但这份气场顷刻间就被江烬看破了。

那似乎不是塞壬。

不像是海神，更像是一条蛟龙，一条冒充海神的蛟龙。

看来，要速战速决了。

既然对方不是塞壬，那他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他要去岸上见苏灯。

江烬握紧了刀。

*

苏灯把花瓣放下去之后，看到了海底此刻的景象，但他的意识并不在海底现在发生了什么上。

花瓣汲取的阴气浓郁而甜美，苏灯品尝了个痛快，圆翘的眼尾上扬，白皙的手掌撑在后面，半仰头轻轻抿唇。

醉氧的状态让白到透明的小脸泛起薄红，一直蔓延到脖子，苏灯的眼神迷蒙，神态冷静到漠然，形成了强烈反差。

源源不断的阴气灌溉入苏灯的身体，是最好的滋养。

如果这时有人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恍惚的以为，这才是从海中爬出的海妖。

魅惑人心。

“好多……”

苏灯的指尖碰到下唇，盯着海面。

“我是不是不该出手，如果让江烬对付塞壬，等到他彻底被阴气反噬，那他不就可以彻底是我的了吗？”

少年喃喃自语，眼中的暗红泛滥摇动，瞳孔深处的彼岸花悄然盛放的更加娇艳，危险涌动。

如果江烬能够失去理智，从此被他驱使，那他不是想怎么吸他身上的阴气就怎么吸。

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样……不是很好吗？

苏灯眼中的红光骤然闪烁。

食欲在力量的发酵下悄然变成了占有欲，苏灯放下指尖，在犹豫要不要把花瓣收回来，万一江烬自己能对付呢？

还是说，他用花瓣先伤了江烬呢？

可是，他不想对自己最喜欢的人类出手。

而且哥哥也在下面，苏穆对他挺好的，他不想动手把海底搅得一团乱。

这个想法让苏灯眼中的红光消退了一些，但瞬间，又重新变得可怕。

苏灯沉默地进行着思考，他内心澎湃，眼中冷漠，猩红笼罩的眼瞳注视着海面，仿佛注视蝼蚁的神明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