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桥(20)
沈少渝的身子一动不动,他像一座工作到全身僵硬的敬业雕像。他的耳朵屏蔽了所有电流的干扰,他的声音也变成单调的电子在二维平面上跳跃:“他们不知道我们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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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策抿了下嘴唇,他没料到沈少渝会说这样直接的话,他没有准备好应对,“都是些……点头之交。”
沈少渝偏在这种时候变得敏锐,穷追不舍:“你不是说玩游戏的都是老朋友吗?”
“那也没必要跟他们说啊。”薛策不自然地接道。
沈少渝点了点头。可以理解,大概他自己的本科室友也摸不清楚他现在的感情状况。
薛策没看见沈少渝点头,然而心有灵犀似地,薛策说:“让我看看你。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是啊,今天是大促上新的日子,是系统报警的日子,是他加班的日子。
脑海里的啸鸣终于要划破了自以为镇静的表情。
沈少渝的手指轻轻一滑,将视频挂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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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不在乎,别人就越觉得他还可以承担更多”
搁我还没上班的时候我一定写不出这种感悟,阿门
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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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4:09
抱歉,不小心按到了
00:56:14
没事,我们刚散场
00:58:23
[图片][图片][图片]
01:11:43
难得穿这么正式的西服,待会就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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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视频后,沈少渝向后靠在转椅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啸鸣声渐渐消失,警报解除,他的理性重新掌控了大脑。四周一片死寂,他按规定检查三遍改好的代码,终于,发送。
等待反馈的时间里,他枯坐着,手指挪动,给薛策发了一句“抱歉,不小心按到了”。再过十来分钟,投诉单全部消停,而薛策也发来几张最后东倒西歪的合照。
合照里他们笑得一个比一个憨,沈少渝便觉得片刻前为一句道歉患得患失左右为难的自己的确是个心重的傻子。
从内心深处,沈少渝好恨薛策这样无处发散的活力,好恨薛策在这样的夜晚带着这样的语气来跟他打电话,恨到眼前空白,恨到双耳震鸣。
但他也知道自己没道理,明明几个小时前还会为薛策的打趣而发笑,明明自己爱过这个人的轻盈。
是他扫了薛策的兴吗?是薛策包容大度不计较吗?是他们再次配合默契地扑灭了一场即将爆发的争吵吗?
因为彼此都很清楚,他们决不会再吵架了。吵架是恋人才会做的事。
他将薛策的照片放大,手指摩挲过无温度的屏幕。是一件略浮夸的燕尾服,但穿在薛策身上也很合适,他本来就显年轻,而夜半过后头发的定型乱了,衬衫也扯出一截,让他的少年气又回光返照。凭什么呢,沈少渝想,明明大家都在上班。
也许这才是最不公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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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一声响,薛策用身子撞开客房门,将燕尾服脱下来随手扔掉。
他倒向雪白的大床,将脸闷在被子上,许久,一动也没有动。
再去看手机,发去了两条消息三张照片的自己堪称殷勤,然而再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
这就是沈少渝了。沈少渝会求和,但他的求和三心二意,半途而废。尽管薛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责怪对方,因为工作,因为该死的工作,他不能抱怨沈少渝的工作让沈少渝变得不可爱,这只会显得他既天真又恶毒。
他转过脸,看向房间里一只布艺玩偶。是玩游戏赢来的小礼品,一只抱着瓜子的奶白色仓鼠。他感到奇怪,片刻前自己在兴奋什么?赢了一个布娃娃也值得跟沈少渝大呼小叫,像那种没有羞耻心、非要登台表演的小孩子。因为太幼稚,所以被沈少渝撂了冷脸,也算是咎由自取。
第二天,薛策去展馆做了一些收尾的工作。看见组里的女孩子休息时间都在刷手机,凑过去问了问,才得知今天正在大促。
“啊。”他呆了一下,手在口袋里痉挛地一抓。
他知道大促意味着什么。
原来沈少渝这次加班和以往都不一样。
怪不得沈少渝没法接受他说“反正工作一时半刻也做不完”。这句话太蠢了。
他感到懊恼,又不愿承认。但是迟来一天的领悟又能如何呢?自己也不是沈少渝的男朋友了,没必要因为不了解沈少渝的工作日程而反省不是吗?譬如说谈恋爱期间有义务默默地记住对方的生日,但炮友就不需要。何况沈少渝像个蚌壳,根本也不开口,难道还要自己去撬开他吗?
可是沈少渝给他发了抱歉。他的心像被扔进沸水里,虚弱地冒着咕嘟嘟的气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沈少渝捞起来。本来即使沈少渝不原谅他也没什么,可是沈少渝给他发了抱歉。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结果是他们整整三天没有任何联系。直到第三天清晨,上飞机前,薛策才终于收到沈少渝的信息:“几点到北京?”
他对可涵的婚礼、薛策的西装、深圳的一切一切,都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终于被捞出水面,薛策猛地深呼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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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56
几点到北京?
10:05:34
刚登机
10:07:09
[位置]
这里怎么样?
10:09:25
出差很累的话,也可以改天
10:15:27
好,等我
10:16:34
小狗狂奔.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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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渝放下了手机,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挂了笑意,有点无奈似的。
大促最忙的几天已经过去,那些搞过事的组员们也都泰然自若地回到工位上监视着屏幕。键盘声单调、清脆、干燥,就像春末的北京。一切有条不紊,今天应该可以按时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