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已经决定了——

他要跟姬如风走。

在未见到姬如风的这几天里，出乎绯雪的意料，他也没有见到晏泠。

第二次用化神汤废了他的武功，他本以为晏泠很快就会再到永兴寺来蹂躏他，哪怕不亲自来，也会派人接他到静岚小筑放纵欺凌一番。

结果，他这几日过得出奇的平静。

某日不经意间，绯雪听到寺中的人议论，说皇宫里最近正在准备祭祖大典。

他想晏泠或许是在忙祭祖大典的事，所以分身乏术，无瑕再来凌辱他。

他想逃离永兴寺，逃离誉国，逃离晏泠的手掌心，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深夜，绯雪刚刚打扫完罗汉堂，拎着水桶走出来，仰头望天。

今晚，姬如风大概还是不会来……

绯雪望眼欲穿，心急如焚。

他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没了武功，没有自保能力，就只能指望他人伸出援手，等同于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绯雪不是信不过姬如风。

他知道姬如风想要带他走是出于真心，而不是在耍他。

“姬兄，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绯雪对月轻喃。

这时，永兴寺有客人造访。

这个时辰还来拜佛的人，一看就不受冬日宵禁的限制，由此可见对方身份非富即贵。

绯雪不经意间瞥了走进寺中的那群人一眼，眼瞳骤然瞪大。

对方身着黑色貂裘斗篷，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然而哪怕被厚实的帽子遮住了头部，绯雪仍一眼认出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正是当朝太后:吕娇。

永兴寺乃是誉国国寺，正值祭祖大典，身为太后的吕娇到此拜佛祈福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吕娇却挑选在深夜，还打扮成这样，一看就是想掩人耳目。

并且绯雪还察觉到，跟随吕娇的那些宫女里面，有一人虽穿着女装，可举手投足却让他联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认识却并不熟悉的人——

沈凝玉。

深更半夜，沈凝玉故意换上女装，混在吕娇的宫女队伍里，要说他不是别有用心，绯雪绝对不信。

抑或是，吕娇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借用永兴寺这个地方，想要对沈凝玉下达什么命令。

毕竟，沈凝玉本就是吕娇派到晏泠身边的。

而且他们在永兴寺无论谋划什么，被人看到也可以用拜佛祈福搪塞过去。

直觉告诉绯雪，吕娇的阴谋一定与晏泠有关。

小心谨慎地躲在白玉菩萨像后，绯雪目送吕娇和沈凝玉在住持云悔的带领下进入观音堂。

云悔和其他宫女没有跟着进去，进去的人唯有吕娇和沈凝玉。

夜幕下，绯雪颀长清瘦的身影嵌入阴影之中，光与暗的交界线在那张艳绝天下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清晰。

绯雪凝着眉，如鲠在喉。

他要去偷听吗？

偷听了又如何？

置于身体两侧冰冰凉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他已经决定了——

他要和姬如风远走高飞。

晏泠是生，是死，是遭人算计，是大权旁落，又与他何干？！

第102章 晏泠的死期

永兴寺藏经阁里有扇小门其实是连通着观音堂，寺里的僧人大多不知，因为并不关心。

绯雪也是无意间打扫藏经阁的时候发现的。

月黑风高夜，藏经阁一片漆黑，哪怕有人进来，都很难觉察此时此刻正有一人藏于此处。

绯雪屏息凝神，紧贴门板，将窗户纸捅破一个小洞。

观音堂内，太后吕娇正将一个盒子交到穿了女装的沈凝玉手上。

她声音压得很低，凑到沈凝玉耳畔说悄悄话，这种音量在偌大的观音堂中几乎是听不见的，更别说绯雪还隔了一扇门。

但是，他虽然听不见声音，却可以看清吕娇的嘴唇。

绯雪通过解读唇语，知晓了吕娇对沈凝玉说的悄悄话:

“信本宫已经派大监德兴送去晏家军军营里了，哪怕他们中有一人相信陛下会在祭祖时拿下岚王，整个晏家军都会自发前来救援……而你只要找个机会将本宫千辛万苦偷到的这东西藏在岚王府里，到时候这东西从岚王府中搜出来，晏家军又擅离职守，逼近皇都，岚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蓄意谋反的罪名。”

吕娇是笑着道出这番话的，笑容阴冷，洋洋自得。

而听完这话的沈凝玉只敢连连点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违抗。

绯雪有种坠入冰窟的错觉，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一直爬到头顶。

如果他今晚没有察觉到吕娇与沈凝玉接头，如果他没有偷听到吕娇同沈凝玉的谈话，那么江晟祭祖之时，便是晏泠的死期。

绯雪看得出江晟还是想保晏泠的，奈何太后一直想将晏泠杀之而后快。

俗话说得好，血浓于水。

吕娇毕竟是江晟生母，而且江晟对晏泠的感情，很明显并不比他的江山重要。

一旦人赃并获，在文武百官面前，江晟恐怕就是想袒护晏泠都办不到。

透过小洞，绯雪的视线落到了沈凝玉手中的盒子上。

这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吕娇只是命沈凝玉将盒子藏在岚王府里，却并未直言盒子里装的是何物，由此可见此物事关重大，吕娇并不想让沈凝玉知道。

在交代完陷害晏泠的阴谋后，吕娇打开了观音堂的大门，大摇大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沈凝玉将盒子收进广袖之中，迈着小碎步，紧随其后。

很快，一行人便离开了永兴寺。

观音堂内空无一人，一门之隔，藏经阁里，绯雪背靠门板，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