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自己许久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吗？

绯雪依窗而立，轻阖眼帘。

他想到了自己。

若那日，他不是遇见晏泠，没有被晏泠捡回去，他是否也会像张玉书，像苍兰这般，被卖去小倌馆，过着生不如死，肮脏不堪的日子？

无声吸了一口冷空气，绯雪又想到了晏泠。

庙堂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着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当初晏泠的父亲晏雄不也是如此么。

好在……

晏泠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听天由命。

像晏泠这种经历大起大落还能东山再起的，属实凤毛麟角。

如此一想，绯雪突然觉得自己被晏泠憎恨着，似乎很值。

至少晏泠是靠着对他的恨意才走到了今天。

“你……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直到被苍兰这么问，绯雪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情不自禁地笑了。

“你都不害怕吗？我……我不想死……可是……可是我也不想……”苍兰说着说着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绯雪知道苍兰想说的是他不想接客。

被卖到这种地方的，谁不是身不由己呢！

但绯雪却不同。

他知道红鸾不会让他接客的。

晏泠也不会。

毕竟，晏泠是要把他进献给当今圣上。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比苍兰幸运得多。

“对了，我听说你会武功？那你救我出去好不好？我给你做牛做马，你救我出去，你救我出去吧！”

衣角突然被苍兰揪住，绯雪看到苍兰哭红的双眼第一次溢满了希望。

然而却一点一点变成了绝望。

因为绯雪没有答应。

他默不作声，神情冷漠，等于拒绝了苍兰的请求。

苍兰松开了那只软弱无力的手，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流。

绯雪知道，自己就是个冷酷无情的混蛋。

也是个一事无成的懦夫。

他救不了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孩子。

也不想救。

这种人太多太多了，他这一双沾满鲜血的手，能救几个？救了之后呢？

过去的绯雪根本不会去想这种事，然而此时此刻，听着苍兰细碎的哭声，他却一夜无眠。

又过了三日，苍兰开始接客了，由于容貌秀美，又是新人，指名他的人络绎不绝。

“绯雪，为什么你不用接客呢？”

是日，苍兰这样问绯雪，绯雪没有回答。

咣当！

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正在埋头吃饭的绯雪轻抬眼帘，看到三名小倌夺门而入。

为首的那人打扮得最为花枝招展，气势也最为盛气凌人。

此人名叫花魅，是这香兰苑的头牌。

苍兰一看到花魅，立即缩着脖子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他才刚开始接客没几天，便抢走了花魅的老主顾，他知道花魅对他心怀不满。

“苍兰，昨晚李大人送我的八宝蜀锦香囊是你偷走了吧？给我交出来！”

花魅来到苍兰面前，双手掐腰，颐指气使。

“我……我没有……”苍兰战战兢兢。

“还敢抵赖，给我搜！”

花魅一声令下，身后的两名狗腿子立即开始翻箱倒柜。

“找到了！”其中一名小倌把早就准备好用来栽赃的八宝蜀锦香囊拿给花魅。

花魅对准苍兰的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掌掴声响彻房间，撕裂了冷空气。

“连我的东西都敢偷，我没报官把你抓起来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花魅一边说一边冲两名狗腿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将弱小的苍兰架起来。

“今天我就打烂你的脸，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花魅扬起巴掌，苍兰紧闭双眼，然而意料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

“呀啊！”

当手腕突然被一根筷子击中时，花魅惊愕地抬头看向绯雪。

绝美的面庞冷若冰霜，迥然璀璨的金红异瞳好似沧海遗珠。

“你吵到我吃饭了。”绯雪淡淡道。

“你！”花魅恨不得冲过去也扇绯雪几巴掌，可是他不敢。

绯雪不仅年长他许多，举手投足散发出的气场也与小倌有着天壤之别。

“我又不是找你麻烦，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花魅不甘心，鼻孔朝天威胁绯雪。

然而下一秒，绯雪素白的身影猛地闪到他身前。

第53章 春.药

花魅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可是听说过的，这位绯雪曾经是岚王的影卫，有人说他只是岚王的暖床工具，但也有人说他杀人不眨眼。

面前的绯雪居高临下，凛然森冷，戾气逼人，如山巅雪顶，令人望而生畏。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这香兰苑的头牌，你还能杀了我不成？”花魅梗着脖子仰视，强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其实都快尿裤子了。

与被恐惧扭曲了五官的花魅相比，绯雪平静的可怕，罕见的鸳鸯眼像名匠打磨的双刀，每看一眼都在削减寿命。

沉默片刻，他轻启薄唇，波澜不惊道:“你还不配。”

“你……”花魅咬牙切齿，却连直视绯雪双眼的勇气都失去了。

他这次本来是想给苍兰一个下马威，好树立他这个头牌在香兰苑中的，没想到却在绯雪这里碰了钉子。

就在花魅犹豫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时，绯雪突然用内力震碎了旁边的桌子，吓得花魅连滚带爬跑了出去，两名狗腿子紧随其后。

苍兰扑通一声瘫坐在地，摸着胸口心有余悸。

“谢、谢谢你，你救了我。”苍兰双眼噙泪，向绯雪道谢，却见绯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