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绯雪心脏一紧，鼻尖不由发酸。

然而晏泠的声音十分平静，神情也是，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事。

“本王与阿澄那时候流离失所，无依无靠，身无分文……阿澄为了给本王换些草药治病，甚至想将自己卖给一名好男色的药商，幸得本王发现的早，及时阻止……后来，他只能去深山里采药，一采就是一天一夜，回来时遍体鳞伤，却还是硬撑着给本王煎药……”

回想起当初与晏澄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的那些日子，晏泠感到难受的同时也觉得感动。

“就这样，阿澄不眠不休，悉心照料了本王足足两个月，本王的病才好。本王好歹有武功傍身，从给富贵人家打杂，到做镖师，银子越赚越多……然而……还不够……”

晏泠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绯雪身体一颤。

他意识到，晏泠口中的“不够”，指的并非银子。

“本王要的不是寻常百姓安逸的生活……本王要报仇。”

最后几个字，晏泠咬牙切齿。

被晏泠搂在怀中的绯雪，脸上不禁浮现出五味杂陈的苦笑。

晏泠要报仇的对象……

是他。

然而此时此刻，他这个仇人却正依偎在晏泠怀中，贪婪地享受着晏泠的体温。

好讽刺……

“安稳日子没过多久，有人怀疑起本王和阿澄的身份，于是本王与阿澄连夜逃出荣国，逃到誉国。”

“誉国当时刚好在征兵，阿澄不顾本王阻拦，陪本王一起入伍，不仅在战场上与本王形影不离，从不贪生怕死，回营后还照顾本王的饮食起居，任劳任怨，阿澄他真的……”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绯雪打断了晏泠的话。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晏泠看不到绯雪的表情，但正是因为黑，才令视觉以外的其他感官变得尤为敏锐。

晏泠感觉到——

绯雪在生气。

“你吃醋了？”

“……”

“你有资格吃醋么？”

“……”

“阿雪，别怪本王不相信你，比起你为自己所做的那些无力的辩解和对阿澄毫无根据的栽赃，本王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耳朵，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亲身经历。”

“……”

“身为本王的影卫，你除了分内之职，没有为本王做过任何事，而阿澄……他为本王付出了一切。”

“……”

察觉到怀中的身体变得僵硬，晏泠闭上嘴不再言语。

他并非有意刺激绯雪。

但他同样不是个懂得收敛之人。

他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

无论当年绯雪究竟为何背叛他，是因爱生恨？是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都已无法挽回。

“先对本王狼心狗肺的人……是你；先践踏本王信任的人……是你。”

漆黑的屋子里一片肃静。

绯雪闭上眼。

他后悔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再问晏泠这段过去。

到底是他天真了……

晏泠不过是稍稍温柔待他，他竟然妄想着能撼动晏澄在晏泠心目中的地位。

脑海中浮现出晏澄的脸，这张脸永远都笑得那般人畜无害。

绯雪相信晏泠没有骗他。

那段他无法参与的过去，确实是晏澄在与晏泠同舟共济、肝胆相照。

然而……

眼帘猛地上扬，一红一金的异瞳凝视着黑暗，宛如凝视深渊。

时至今日，他仍猜不透晏澄到底想干什么。

未知的危险，永远都是最危险的。

“明日……我们离开这里吧！”

黑暗中突然传来绯雪的声音，晏泠一怔。

这声音听起来可不像是在寻求他的意见。

晏泠没有问缘由，只是答了个“好”。

唯有离开这个满是腐尸的屋子，他的伤病才能快点好。

虽说可能会冒一定风险，但必须一试，

这是绯雪在重伤后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求生欲。

晏澄……我还真得谢谢你……

暗暗咬着后槽牙，绯雪在心中发誓，他决不能比晏澄先死。

第二天趁着晨雾蒙蒙，绯雪与晏泠离开了藏身之地。

晏泠的草药出乎意料的管用，看样子是对症了，因此绯雪的身体不可思议地恢复了许多。

在晏泠出门为绯雪找药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家棺材铺，里面的人应该不是老早就死了，再不就是跑了，所以这家棺材铺是空的。

绯雪与晏泠溜了进去，他们二人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晏泠身上虽然有些米，但量不大。

他用这些米煮成粥，喂给绯雪喝。

“我不吃。”

勺子送到嘴边，却被绯雪拒绝了，“我不饿，而且我伤势已经好多了。”

绯雪本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晏泠会斥责他不识好歹，结果晏泠一言未发，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粥，然后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将嘴里的粥强行以嘴对嘴的方式喂给了他。

喉结连续滚动多次，这是绯雪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喝粥，也是第一次这样接吻。

黏腻的米汤顺着唇角流下来，染上了点点本不该有的暧昧。

舌头霸道地伸进来，卷着带有淡淡饭香的米粒，明明只是将米粥送进嘴里，厚厚的舌肉却难以避免地摩擦搅动口腔里脆弱的黏膜，带来一阵阵酥麻的刺激。

直到将嘴里的粥连米带水一滴不剩全喂给绯雪喝下去，晏泠才放开绯雪。

“是你自己喝？还是继续由本王喂你喝？”

盛气凌人的声音根本不像是在让绯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