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13)

“这才什么时辰便不走了。殿下这么走走停停的，得什么时候才能到京都啊。”沈辞坐起来就觉得头晕，合起眼睛低声嘟囔着。

“不着急。你累了咱们就不走了。”赵屿给他轻轻揉着额角，细致温柔。

“我又没拉车，好好的在车里坐着，有什么可累的。继续走吧，不用管我。”大将军可不愿意太子殿下离京太久，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赵屿静了静，见他坚持，才踟蹰着开口，“先生，还是停一下吧，前面城里有个不错的大夫，我都约好了，请他给你看看。”赵屿小心的跟沈辞商量着。

沈辞没太在意，摇摇头，“不必了，我没事，徐老都给备着药呢。”

“看看吧，这大夫很有名气。”赵屿搂着他，轻声劝着，“我花了好些钱才约到他来出诊。”

沈辞一愣，睁开眼睛瞧他，原来是计划好的嘛，竟不是心血来潮？

太子殿下还真不是心血来潮。

从入秋起，林引寄来的信里隐隐约约透出的含义便是将军病势沉重，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太子殿下恨不得当即就奔到沈辞身边去，奈何身在其位，也不是想走就走。但他人去不了，却也没闲着，一直让人搜罗着从京都到北川这一路的名医，就等将大将军哄回京都的途中，一个个的让沈辞看一遍。

沈辞的身子一直是徐老照料，可眼下赵屿信不过徐老。在有关沈辞的事情上，赵屿从来都是小心的过分。

虽然不觉得这帮乡野郎中能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办法，但沈辞终究也没舍得浪费殿下这一片苦心。

马车进了城，停在上好的客栈门口。赵屿先跳下来，回头伸出手，低声问，“先生，能下来吗，我抱你吧？”

沈辞心想着我又不是残废了，抱什么抱啊。他推开太子殿下的手臂，为了跟殿下展示自己没那么虚弱，自己跳下了马车。谁知刚一落地膝盖就是一阵剧痛，他身子一软，险些跌倒，被赵屿一把搂住腰，抱紧了怀里，“先生！当心啊……”

沈辞扶着赵屿手臂站稳，眼前有些发黑，头也还是晕，忍不住苦笑一下，轻轻叹口气，早知道让人抱了，可真丢脸。

“先生，”赵屿见沈辞面色不好看，还以为他是觉得附近人多，不好意思了，连忙转了身子将他拥在怀里，挡住外界视线。“先生，靠着我歇一会儿……”他抬手拢好沈辞随意披散的头发，低声哄他，“先生放心，我挡着呢，没人能看见你。”

沈辞抬眼，倒是果然见赵屿将他挡的严严实实的。可光天化**们马车横在大街上，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把另一个男人抱的这么紧，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看着他脸……这么诡异，谁路过了不多看两眼。

沈辞叹口气，将缺心眼的孩子推开，扶着车辙喘口气，迈步进了客栈。

太子殿下不知道是哪淘换来的神医，须发皆白，颤巍巍的被徒弟搀扶着进屋子，沈辞半卧在床边，看着老爷子哆哆嗦嗦的走路，心想着自己身子骨看着难道还不如这位老爷子硬朗吗？

太子殿下是个谨慎的人，如同被害妄想症一般生怕有人害了他家先生，这会儿也不肯让先生露面，而是在床边垂下帘子，让大夫隔着帘子诊治。

“嗯？胡闹！行医讲究望闻问切，这少了望，还能诊的好吗！这病不看也罢！”老爷子走路哆嗦，说话也哆嗦，但脾气可真大，说着便要走。

赵屿连忙拦着，正要好言相劝，威逼利诱，就听帘子里头的沈辞轻笑一声，低咳着开口，“老先生，来都来了，好歹诊一诊吧，您出趟门也不容易，这不是白折腾了嘛。我这个小徒弟性子倔，您不给我看，他肯定不肯放您走的。”

沈辞停了停，又笑一声，“何况，您诊了就知道，我这个病，少一项也不耽误给我看诊。”

老爷子听着沈辞这声音，心里也差不多有了数，他颤巍巍的又转回身，在床边备着的椅子上坐下来，沈辞便顺从的伸出来一只手，瓷白细瘦的手腕上腕骨突出，看得出来人极消瘦，指甲泛白，毫无血色。

老爷子看了一眼这手，心里就更有数了。

一旁的赵屿看不出来什么，只是觉得这只手极为好看，从手腕到指节，每一个关节都好看，像玉又像瓷，美得一塌糊涂，但也似乎脆弱的一塌糊涂。

可就是这双看上去有些书生气的纤瘦的手，握着长枪攥着缰绳，守着大烨万万里山河，护着大烨无数子民。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让赵屿心神翁动，有些失魂落魄。

老大夫凝眉仔细诊脉，许久无言，半响才道，“你说的不错，你这身子，不用望便能诊。”

赵屿这才回过神，把目光从先生那双勾魂的手上移开，心想着这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是不是？”老大夫问。

沈辞轻轻应一声，又有些咳嗽。

“先生，怎么又咳嗽了？”赵屿心疼，忍不住插话，“大夫，您帮着好好看看……他最近总是咳嗽，夜里都睡不好……”

“归根结底，无非是气血虚亏，身体损耗太过了。年纪轻轻的，糟蹋成这样，也不容易。”

“老先生，我心里有数，您就开药吧。”沈辞没让他再说下去。

“……行，你有数就行。”老大夫什么没见过，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沈辞什么意思，也不多话，只是又想起来，“你这肠胃的症候，也得注意，若是到了无法饮食的地步，就真是没救了。”

城下骨-66

“你这肠胃的症候，也得注意，若是到了无法饮食的地步，就真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