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54)

那位将军哪会这么闲待他逛庙会啊，不数落他玩物丧志恨铁不成刚就不错了。但赵屿记得自己小时候老是偷偷跑去逛，被大将军抓住，将军却也不曾罚他，算是默许了……

那位大将军，其实对他也是很好很好了。

“是吗……那殿下可得记住了，是我啊……”沈辞看着眼前专心啃糖葫芦的殿下，小小声念叨了一句。

“嗯？先生说什么？”赵屿没有听清楚，但很快被前面的摊位吸引了，拉着沈辞过去看。

“卖面人了啊，十文钱一个。”这摊位很火爆，周围围了不少人，赵屿挤过去一看，发现卖的最好的是位银袍将军。那将军眉清目秀英俊挺拔，身披战甲手握长剑，气势十足睥睨天下。

“哟，这个新鲜，是哪位名将啊？”赵屿瞧着有趣。

“哈这位小哥外地来的吧，怎么连这位都不认识。这可是我大烨赫赫有名的不败战将，沈大将军啊！”

摊主十分自豪的道。

“沈……大将军？”

“对啊！小哥买一个回去吧，能镇宅辟邪开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家里小孩子不听话也能买回去吓唬他们。”摊主热情的推销着……

沈辞扶额，“大将军这么凶残吗……”

赵屿笑开了花，买了一个面人拿在手里，回头逗他的将军，“看来将军在边陲百姓心里，胜过菩萨啊……”

沈辞嘴角抽搐，无语。

“要是将军真的能像这个面人一样就好了……”赵屿看着手里的小人，轻轻念了声，忍不住楼主了身边人单薄的肩背，侧头在他耳边低声叹息，“沈辞……别再瘦下去了，快点好起来吧。”

无论用了多少补药，无论怎么调养，他的先生都一直日益消瘦下去，好像那些药和补品都掉进了无底洞。这样下去……

“殿下……”沈辞知道赵屿在想些什么，抬手回抱住他，轻声安抚，“别胡思乱想，已经见好了。”

太子殿下靠在将军身边没有出声，心里忍不住想，你总是这么哄我，不知道拿我当个瞎子还是傻子。要是最后你没有好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办啊……

殿下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起来，想要静一静，瞧见前头有卖面茶的摊子，便对沈辞说，“冷了吧，我去买碗茶来，给你暖暖身子，那边人多，你别过去了，在这等我会儿吧。”

殿下的情绪倏忽有点低落了，沈辞赶紧哄着，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吧。”

“人太多了，挤来挤去的，别弄伤了你。”赵屿轻拥着他到街边站好，小心翼翼的低头吻了他额角一下，“在这歇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沈辞再没说什么，放他去了。

街边站了一会儿，街上的人就更多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推推搡搡的往一个方向去，像是前面有什么演出活动。

沈辞无意去凑热闹，出来逛久了，身上也有些累，要命的是开始头晕，眼前也有点看不清楚了，他扶着墙喘了口气，想着等殿下回来，喝口热茶缓一缓，就回去吧。

这时候却瞧见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人群中央，他还没人家膝盖高，被挤来挤去的，终于噗通一下摔倒了。沈辞怕来往的行人踩着他，赶紧跑过去将他扶起来，蹲下来问他爹娘在哪里。

这会儿一个老妇人急匆匆的寻来，跟沈辞道了谢，将孩子领走了。

沈辞瞧着那老妇人就觉得眼熟，细细一想发现，那是他回到第一世时在北川城暂住的茅舍旁的邻居。那时候那位大娘带着个小孙女一起生活，可怜他孤苦，日常还会熬些粥做些糕点给他送来。粥他吃了，糕点吃不下，就留着哄那时候的殿下……

时光逆转两次，每个人的境遇，都再不一样了……

沈辞心里乱糟糟的，捂着胸口喘过气来，撑着地要起来，头却晕的厉害，眼前也开始发黑。他心道糟糕。

偏偏这个时候，许是那演出快开始了，街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人流一涌而过，沈辞身子摇摇晃晃的，被撞了两下就分不清方向了，他稳不住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

他心里慌张极了，头晕耳鸣，眼前昏黑一片，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殿下能不能找到他。

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沈辞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一下摔得有点懵。

等他回过神来，就觉得膝盖碎了一样疼，手腕也好像被人踩了一下，他撑着地爬起来，前所未有的惊慌无助。

大将军经历过无数刀光剑影的战场，无数次受伤倒下，也曾经伤重爬不起来，但那时候他都没有像眼前这么怕过。

沈辞自知本性软弱，经不起无光无声的折磨。

“殿下……”他小声念着。殿下，我好害怕啊，你还能找到我吗？

赵屿捧着热茶汤回来，远远就看见沈辞被人流推挤着身不由己的往远处去。他赶紧追去，但人太多，实在是走不快。于是他便眼看着沈辞跌倒，许久没有爬起来。

等他终于挤到那里，就看见大将军面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视线散乱，神色惊惶，他像是十分害怕……

赵屿没来得及想他怕什么，不就是人群中摔了一跤吗怎么就能让堂堂大将军吓成这样。他只是赶紧扑过去护住沈辞，焦急的问他摔着没有。

沈辞没有回他，甚至被他扶住的时候还惊恐的缩了一下身子，但随后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试探着唤一声，“殿下？”

“嗯先生，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殿下……殿下……”沈辞不答他，只是念着他，伸手紧紧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