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59)
他说着便抽回了被握着的手,侧身朝里躺下来,拉过被子将自己遮住。
“先生……”太子殿下有点懵,声音发颤的唤他,“先生……你,你别跟我开玩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凶你,不该那么跟你说话,我知错,真的知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你别……别……”
殿下说不下去了。
“大夫说是气血虚亏导致的。据将军自己说,大概半个月前就有症状了,起初只是有时候会不太清楚,耳边有嗡鸣声,眼前发黑,头晕。是那天摔了一跤之后才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
半个月。
赵屿心里一沉。好像似乎就是那个时候起,将军特别黏人。比如那天晚上拎着灯笼过来寻他,撒娇一般闭着眼睛让他牵着慢慢的在军营里闲逛。比如将军近来晚上都睡不好,只有贴在他身边才能安眠。比如小年夜的庙会上,他跌坐在地上,神情惊惶又无助。
赵屿早该想到的,世上哪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将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吓成那个模样。
“先生……”赵屿伸手抱住他,声音哽咽,心疼的几乎说不出话。
沈辞有心装睡,但也知道这不是个办法,赵屿肯定还是要发现他失明失聪的事情的。太子殿下自小就见不得他生病,这会儿该是难受死了。
沈辞叹一口气,终于还是忍着浑身酸痛和晕眩爬起来,摸索着抱住了他的殿下,轻声道,“殿下……阿林跟你说了没有,我最近视力听力有点不太好,但是没事儿的,过一段说不定自己又好了。你别瞎想,也别担心。来,先生摸摸,我家小殿下哭了没……”
沈辞抬起双手,摸索着贴上赵屿的脸颊,在上面一顿乱摸。太子殿下眼睛红的像是出了血,由着他去,只是拉下沈辞受伤的那一只手,怕他再碰着伤口。
“殿下,这些天我也仔细的想过了,的确是我不好……我瞒了你许多事,对不住啊,殿下。”沈辞捧着太子殿下的脸,认认真真的望着他。
太子殿下这会儿心里已经完全不计较沈辞瞒着他什么了,他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就看不见了呢,他的先生,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呢,他真的快要失去他的先生了吗?
“不……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跟你计较这个,何必跟你计较这个,我究竟是有什么毛病要跟你计较这个啊……”
“殿下……是想跟我说话吗?”沈辞靠在殿下怀里,能感觉到殿下在轻轻的发着抖,以及胸腔的细微震动,便知道他在说话,而且情绪不大对劲。他拥住赵屿的肩背,放柔了口吻,小心的安抚他,“殿下,殿下别着急,想和我说什么啊……我猜猜,是不怪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殿下舍不得怪我的。”
赵屿拼命点着头,但想起他看不见,赶紧一手搂着他一手回去摸床头的小木板,一不小心还把刻刀碰掉了,正要起身去捡,被沈辞摸索着拦住了。
“殿下找什么呢,是找木板刻刀吗?”沈辞身上没劲儿坐不住,靠在殿下肩头,朝他的方向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仰头浅笑着,温柔又蛊惑,“殿下哪用得着那个,这么见外……写我手心上就行了啊。”
城下骨-97
沈辞身上没劲儿坐不住,靠在殿下肩头,朝他的方向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仰头浅笑着,温柔又蛊惑,“殿下哪用得着那个,这么见外……写我手心上就行了啊。”
赵屿的心不合时宜的动了动。
他的先生啊,怎么这样的时候,还在勾引他……
“先生……”赵屿拉过先生瓷白的手,仔仔细细的想了又想,竟然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只能低头,虔诚的吻了一下他的掌心。
沈辞被他吻的痒痒,忍不住弯着眼睛笑出声来,结果乐极生悲,笑着笑着便又开始咳嗽。沈辞捂着胸口咳得喘息,心想着八成是这几天发热把肺烧出了炎症。
赵屿显然是有点慌,搂着他给他拍背揉胸口,好不容易才让他平复下来。
这一阵咳嗽把大将军强打着的一点精神消耗干净了。沈辞趴在赵屿肩膀,这回再也没有心力哄他逗他或者勾搭他。
赵屿拉过他的手,写了一个药字。
“不用,没,没什么事儿。”沈辞喘息着,精力不济,声音也弱的厉害,似乎忽然想起来什么,问赵屿,“究竟是什么时辰了啊,天亮了吗,除夕夜,过完了吗?”
赵屿看看时间,在他掌心写下来。
“天还没亮?”沈辞抿唇笑起来,神情疲惫,但却实实在在的欢悦。“太好了……殿下。”他伸手抱住了殿下,声音沙哑虚软,但同样透着莫名的欣喜和感叹,“殿下,我实在是,太想和你一起过一个年了……”
大将军这么低低软软的一句话,让太子殿下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他拼命压抑着心里的种种情绪,低头小心翼翼的亲吻他,像是道歉又像是安抚。
他在将军瓷白冰凉的掌心写字,问他想要怎么过年。
沈辞其实也想不好,被殿下这般抱着哄着,脑子都要不转了,索性也懒得再想,轻声说怎么都行,“听殿下的。”
赵屿想着从前他小的时候,沈辞除夕夜陪将士们喝过一轮酒之后就钻进营帐里,陪他包饺子,给他煮饺子,跟他一起吃饺子,贴着火炉一同守岁。
底下人去准备面和馅。沈辞也靠在殿下怀里稍微睡了一会儿,他这副身体,实在是熬不了夜。
东西很快备好了送进来。沈辞一个瞎子还伤了一只手,也没法包了。殿下便从身后抱着将军,让他摊开掌心,将饺子皮放在他手心上,自己挑了馅放过去,再握着将军的手一点点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