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164)

“先生是不是还生我气啊？”被推开的太子殿下苦着脸，小心的问他。

沈辞这会儿倒是不觉得生气了。一想到殿下顶风冒雪不要命的爬雪山就是快为了给自己找点药，大将军心里就又酸又软，哪里还舍得怪他呢……

“不生气，咱们在哪呢，下山了吗？”

“真的不生气嘛，那怎么不肯让我抱……”太子殿下低着头，委委屈屈。

沈辞头疼，“没有不肯啊……”

“那你推开我……”殿下更委屈了。

小兔崽子真是得寸进尺。沈辞叹口气，“你抱你抱。”

太子殿下这才高兴了，这回不敢莽撞，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将人轻轻拥在怀里。

尽管裹了许多层，但沈辞身上还是有些发冷，殿下这回抱的温柔又舒服，让他不由自主的往殿下怀里又缩了缩，再问一遍，“所以你要不要告诉我咱们在哪……”

“还在山上。外头起了风雪，怕你受不住，在我们昨日落脚的山洞歇一歇。”赵屿让他在自己怀里靠舒服，觉察到他又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以为他又是疼的。他心里一慌，“很疼吗？”

这没头没脑的，沈辞没反应过来，“不疼啊。”

“你又骗我……”赵屿皱着眉头小声嘟囔一句，伸手轻轻贴上他腹部，想给他揉一揉却又不敢用力，就更像是抚摸。沈辞被他弄得痒痒，挡开他的手，“殿下摸我干什么啊……我睡了多久？”

“快要一天一夜了。”赵屿以为他是疼的不让揉，心里难受极了，却也不敢勉强，只抱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这么久啊……”沈辞这一觉睡得好，倒是不觉得太难受，只是身上发冷，知道自己受不住寒，一会儿定要发热，赶紧趁着清醒把话跟赵屿说明白。

“殿下，不必去白厄了，那地方早就没了。”

赵屿瞧着他，心想你就哄我吧，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一直问我离开的九个月去了哪吗。”沈辞仰头，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让自己保持着望着他的姿势，抬手轻轻搂住了他，“殿下，我上了雪山。”

半山腰的洞穴里，沈辞窝在赵屿怀中，低声将他这九个月的经历删繁就简的讲给了殿下。

这些事儿信息量实在是很大，沈辞有些担心赵屿接受不了。

然而太子殿下听过之后，怔愣半响，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你觉得我喜欢那位大将军？”

沈辞一愣。

他觉得殿下应该有很多很多问题，这实在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个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将军？”赵屿有点崩溃。

“我……”

“你……你会喜欢你爹吗？”

沈辞无语……他误会了吗？赵屿对那位将军是父子之情？

“沈辞啊，你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啊……”赵屿哭笑不得，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你替将军守城战死，是想要成全我们？”

沈辞默默点头。

“你，你……”赵屿说不出来话，声音有些哽咽，“你发什么疯啊，死的那么惨……那么惨……你知不知道，我就在城墙上看着，看着你被无数刀剑戳穿身体，看着你想转身但是动不了，看着你倒下，看着他们踏碎你的骨骼，一寸一寸的碾碎你的血肉……可你还在笑，满脸的血，还是仰头在笑……”

太子殿下字字泣血，眼睛里一片血红。

“殿下……”沈辞有些过意不去。这么听着的确是有点惨啊，难怪殿下对此念念不忘。

“我送走了整个北川城的百姓，唯独没有你。北川军护住了城里所有人，唯独护不住你。沈辞啊……”太子殿下似乎还能感觉到彼时的悲痛，他将头埋在沈辞颈肩，几乎是咬牙切齿，“沈辞，你知不知道我那时有多喜欢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碎在我面前……”

沈辞一愣。

“殿下，喜欢我？在，在那个时候？”沈辞有点不敢相信，“那个时候咱们才见过几次啊，殿下喜欢我做什么……”

“我就是喜欢你，边界相见，你斩杀敌军首领后朝我回眸那一笑，我就喜欢你了。”太子殿下吸了口气，郑重开口，“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一见你就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我想用全部的积蓄给你买一座宅子，让你再不受苦。想要余生都好好待你，一直与你在一起。”

历经三世光阴，太子殿下终于将他早早就想告诉先生的话说了出来。

生生死死，兜兜转转。后世的你历经万难踏碎光阴来见我，前世的我只一眼便爱上了霜雪摧残后仍遗世独立的你。

混乱的时空里，纠结的光阴中，我们命运相连，情谊相通。

“沈辞，无论哪一世，我都只爱你啊。”

沈辞满心震撼，久久无言。他以为赵屿对他的情谊来自于第一世的将军，或许也有后两世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积淀。

但他从未想过，殿下会在最初相见的那第一眼就喜欢上那个披星戴月穿越数十载光阴而来的，病弱又奇怪的先生。

震撼之余，他还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当初在纠结的究竟是些什么啊，干什么要自己瞎琢磨找罪受呢。

“这些你都不知道吧，你心里其实一直认为我喜欢别的人？那么……”殿下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问，“你跟我……的时候，心里也以为我喜欢的是那位大将军？”

沈辞悄悄盖住了脸，呢喃道，“殿下，别说了……”

“你！沈辞！沈远溯！”太子殿下生气了，“你觉得我喜欢别人，还，还来勾搭我，还，还同意……你，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我们……你居然，我都那么疼你了，你居然觉得我喜欢别人！沈远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