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201)

“闭嘴！”皇帝怒目而视，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忽然笑了，“太子，你以为，你就会比朕好多少吗。”

“沈辞的身体，要不行了吧。”皇帝笑着，“他早就该不行了。他供养血阵这么多年，身体早就被耗空了，又这样不断受伤、流血。他或许早就死了吧，死在北川境内了，你连他的尸体都看不到，等你挖通了废墟，他早就烂了，你再也看不见他了，你又比朕好多少呢！”

皇帝疯狂的笑着，似乎从中感觉到了别样的快意。

赵屿眼睛通红，咬着牙一言不发。

“太子，沈辞没有告诉你吧，他一定没有跟你说，这世上还有一个阵法，可以回到过去。”皇帝抱着怀里不成人形的怪物，勉强站起来，循循善诱的说着，“能回到过去啊，太子。你不想回过去吗，不想去到沈辞还没有受伤的时候吗，不想看他健健康康无病无痛的活着吗。孩子，咱们一起去寻找那个阵法吧，管什么天下，什么皇权。那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我们最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人啊，孩子，你说对吗。”怀里的东西正在慢慢的化去，就剩下了一个躯干和头颅，皇帝小心的凝望着他，摆正他的头颅，恍若痴狂。

“孩子，你杀不了我的，杀了我你也无法活着回去。不如跟我一起走，去找那个阵法，去见我们相见的人，去探寻我们想知道的真相，你说好不好？”

赵屿怔愣半响，似乎是在想着，好不好。

终于，他慢慢的咬牙爬起来，直直的望着面前的帝王，慢慢向他走去，“你想要那个阵法，是吗。我知道它在哪里。”

皇帝欣喜若狂的抬起头看他，却见一道寒光闪过，太子一跃而起，手持一把匕首扑向自己。

多年习武的本能让皇帝做出了最快的反应，挥剑朝身前刺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太子没有去躲。

长剑穿透太子的身体，匕首也辞中了皇帝的心脏。

“你……为什么……”皇帝拼着最后的力气推开赵屿，惊愕不已。“你难道不想，不想见你的将军……”

“不想。”太子殿下垂目一笑，“那都是假的，是旧时光的幻影，见到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看着彼此，重走一次过去的路。”

“又有什么意思呢。”太子殿下苦笑一下，再也站不住，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倒下。

他伤的太重了，再难支撑。

不过，终于结束了啊。

但他并没有倒在地上，一双冰凉的手托住了他，他眼前都是黑影，还没看的清来人，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那人温柔仔细的避开他伤的最重的地方，将他拥入怀中，让他的头贴在他的肩胛，把他整个人完完全全的护在了怀里。

是谁啊，是人是鬼啊。

太子怔愣的想着。

“殿下别怕，先生来了。”那人的声音温柔沉定，就像是最初的时候，将他从尸山血海遍地白骨里面带出来的时候。

“殿下歇一会儿吧，剩下的，交给先生。”

大将军手持银白的长剑，指着那抱着怪物摇摇欲坠的皇帝咽喉，一手将浑身是血的殿下护在怀中。

太子殿下不知是梦是醒，只是趴在他肩膀，如同多年前那样，带着复杂的心情，温软又沉重的唤了一声，

“先生。”

城下骨-126

“先生，先生，沈辞！”赵屿惊呼着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疼。他躺在软榻上，望着头顶，静默半响才反应过来什么，猛的就要坐起来，却牵扯起伤口，疼的又倒回床上。

“先生……”

太子殿下想起自己昏倒之前，似乎是沈辞来救他了。

但怎么可能呢。

大将军那副身子骨，怎么能从废墟中爬出来，怎么能赶来京都，又怎么看得见、听得见呢。

是他太想念将军了吧。才会在性命有关的时候，幻想着他来救自己。

沈辞呢，他在死之前，也有看到幻象中的自己吗。

“先生……”太子殿下合上眼睛，喃喃念着。

他为什么还没有死呢。

是谁救了他啊。

真多事，要是他死了，是不是现在都见着他的先生了呢。

“先生。”太子殿下疼的昏昏沉沉，再也不想坚持了。没有先生的世间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更没有什么保护或者留恋的必要。

伤口被人仔仔细细的包扎着，还上了药。

赵屿虚弱的抬手，扯开了绷带。

皇帝死了，可后续的事情还没有完。

有人看见太子殿下浑身是血的被大将军抱出皇帝的寝殿，不知道是死是活。

有些人就此动了歪脑筋。

太子的两个兄弟各自联络了两位掌权的将军，打算来争一争这个皇位。

大将军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刚给可怜的太子殿下包扎好伤口，听到这个哪还坐得住，当场提剑冲出去。

“本将军还没死呢，就有人打我家殿下皇位的主意。这还了得，反了他们了！”

有大将军在，任是哪里的驻军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只是控制局面需要时间，沈辞没能一直陪着赵屿，等简单稳定住了场面赶回来，就看见太子殿下正疯了一样扯纱布。

“殿下！”大将军吓坏了，冲过去按住他，忍不住低头训斥，“你干什么呀！疯了吗？”

“先……先生……”太子殿下疼的呼吸凌乱，隔着眼前黑雾，隐约又看到了他的先生。

赵屿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接着就掉了眼泪，而后又咧这嘴笑了，呢喃道，“先生，你来接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