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天下安(5)

阿慕悄无声息地带着梁钦州离开。

但刚走出地牢，一阵火光亮起。

梁钦州诧异抬头。

不远处，李肃烨正带着侍卫，举着火把，满目阴沉地看着他。

“梁钦州，都成叛国贼了，竟然还有人誓死追随你。”

梁钦州的心脏猛得一突。

他挣扎着从阿慕的背上下来，又因那只伤口见骨的小腿而失去平衡，狼狈地跌倒在地。

“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放过他！”

阿慕也焦急跟着跪倒在地，将梁钦州护在身后：“这事是我强迫梁将军，请太子殿下明鉴！”

但这互相维护的话，却让李肃烨的表情愈发风雨欲来。

他缓缓走上前，一脚踢开了阿慕，掐住了梁钦州的脖子：“你对他，倒是情深义重。”

李肃烨说罢，掐着梁钦州的脖子将他拖行到身边，随后阴翳的目光看向阿慕。

“协助叛贼逃跑，其罪当诛！”

说罢，李肃烨从腰侧抽出一柄长剑。

梁钦州心口一紧，“不要”两个字还卡在喉间。

就只听一声剑鸣。

随后，阿慕温热的血液化成一道弧度，尽数溅在他的脸颊之上……

第7章

梁钦州靠在阴冷潮湿的墙边，心如死灰，一夜未睡。

他一闭上眼睛，便是阿慕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温热却又异常冰冷。

当时，梁钦州几乎疯了一般扑过去，捂住阿慕脖子上汩汩流血的刀口。

却只是徒劳。

鲜血不断透过指缝滴落在地。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李肃烨的面前。

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毕竟人尽皆知，梁钦州从来只跪天地父母和陛下。

而如今，他却为了一个无名小卒，不断磕头哀求：“李肃烨，救救他，求你救救他！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但李肃烨却只是盯着梁钦州脸上的眼泪，眼中的戾气几乎化为实质。

“你为了他下跪？”

阿慕抽搐着，嘴里发出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将军，不要……跪……您要好好活着，让梁家，沉冤得雪……”

阿慕死了。

梁钦州甚至没来得及和阿慕说上一句告别的话，李肃烨便吩咐人将他拖回了天牢。

牢里阴寒刺骨。

悔恨像是利刃，一点点在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剜着。

如果他没有答应逃走，会不会阿慕就不会死……

这时，门口又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李肃烨又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静静站在他的面前：“阿钦……”

梁钦州连眼都没抬。

眼前这个人只是高高在上，攻于心计的皇太子，早就不是他的李肃烨了。

那个曾经在他记忆里闪闪发光的少年，早就死了。

可李肃烨却不在乎他的冷淡。

进了牢门后，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我替你上药……”

梁钦州却不领情，抬手打翻他手里的药瓶：“何必假惺惺？”

白色的药粉撒了满地，李肃烨眼里的痛色几乎要让梁钦州以为，他是真的心疼他了。

可要是真的心疼他，又怎么会连他一句辩解都不肯听！？

李肃烨神色复杂起身：“阿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他亲自扶起了梁钦州，带着他朝地牢外走去。

梁钦州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仍由他摆弄。

半刻钟后，低调的马车停在梁家的墓园。

梁钦州的爹娘兄长，乃至梁家的诸位英烈，尽数埋葬在这里。

他下车，就看见本该整洁，受人敬仰的地方。

如今，却已经被砸打一通，满是狼藉，甚至连墓碑上都被人泼了鸡血。

上面写着大大的叛国贼。

梁钦州心如刀绞，跪在墓碑旁，胡乱用手去擦拭着。

“爹……兄长……”

“对不起，都是阿钦的错，要不是阿钦信错了人。”

如果他早些觉察杨启和洛泉的狼子野心……

如果他当年像梦里警示的那样，把自己当成话本子中的配角，离李肃烨远远的，不再和他纠缠……

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沉痛间，李肃烨冷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钦，我已经在此处安排了侍卫，没有人能够随意进出打砸了。”

梁钦州扯了扯唇角：“天启一年，蛮夷犯境，陛下御驾亲征，我爹用身体替陛下挡箭。”

“天启四年，我大哥为抗蛮夷，死守幽州，尸骨无存。”

“天启五年，我二哥为平定北境匪患，血洒北境。”

“天启七年，我爹爹，三哥，四哥，为救被蛮夷绑走的百姓，全部战死……”

他说着，脸上湿润一颗颗砸进雪里。

热泪甚至融化冰雪。

“我继承父兄遗志，历经大小战役共五十四次，身上大小伤痕数不胜数，不曾想没死在战场上，却被自己人污蔑陷害到有口难言……”

周围侍卫听着，都不自觉低下头红了眼眶。

李肃烨眼眸微闪：“阿钦，尽管梁家满门忠烈，但你通敌叛国一事已经盖棺定论。”

“所以，你认罪吧。”

李肃烨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盒，递给梁钦州：“只要你肯认罪，我就能保住你。两天后只要吃了这枚假死药蒙混过去，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梁钦州盯着那颗油黑的药丸，只问：“你相信过我吗？”

李肃烨一顿，语气郑重：“信。”

梁钦州的心却凉了，只剩下一片荒芜。

“既然你相信我，又为什么还要让我假死呢？”

李肃烨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清冽的声音中痛苦难忍：“钦州，纵使我已经是太子，也无法违抗民意偏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