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姆斯“哼”了一声。
半晌,所提斯皱着眉,低低问:“重焕怎么知道卡莱,你说的?”
“我没有那么闲,”威廉姆斯冷冷道,“布伦家族世代都与情报打交道,你弟弟又不是废物,对于你我来说,这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但是他不如我,”威廉姆斯沉声道,“你知道,要论和信息情报打交道,他完全比不上我。”
“也许他有别的渠道。”威廉姆斯道,“我早劝过你不要再和卡莱纠缠,与其时刻担心,不如——”
“我不会和她分开的。”所提斯呢喃,“永远不会。”
良久,威廉姆斯无奈的叹了一声。
所提斯站起身,大步走到起居室门口,就要推门出去时动作却倏然一顿。
他缓缓地回过头看向威廉姆斯,语气有些困惑不解:“我来找你做什么?”
威廉姆斯没好气道:“谁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刚醒来就听见你和重焕吵吵。今天真是稀奇,平时一个都见不到,今天却跟商量好了似的……”
所提斯慢慢的走下楼梯。
他总觉得自己今天来找威廉姆斯有事,但刚才上楼的时候被重焕打断,现在竟然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他皱着眉拼命回忆,可是脑海中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再来黑砂街之前身在何处。
几乎是无意识的,他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走下去,脚步声很沉重,咚,咚,咚。
咚!
星星将一大桶果酱放在流理台上,震动得所提斯的耳膜一鼓一鼓的疼。
这种痛觉非常奇怪,灌进耳朵里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电解一般的嗡鸣,视线所看到的景象也都模糊不定,世界仿佛揉皱了塑料风景画,褪去颜色,晦暗不明,混沌一片。
他抓着楼梯扶手,半晌才终于重新清明过来。
星星依旧在流理台前忙碌,午后的光从门口踱进来,铺陈在流理台前一小块地面上,洁白如雪。
所提斯蓦然的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午后,又仿佛就是在今天。他已然忘记了自己当时来找威廉姆斯所为何事,但他从楼上往下走时,看见靠在流理台旁漫不经心拆卸开一把枪的少女。
那是他和卡莱·埃达第一次见面。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
只有那段记忆非常清晰,鲜明得仿佛刻进了脑海,永生难忘记。
“我给了你新型机甲的数据?”
当天深夜,他疑惑地问卡莱·埃达。
埃达妩媚的眼波一转,莞尔道:“想赖账?”
“可我想不起来,我为什么要给你机甲数据。”所提斯揉着太阳穴,语气里充满困惑。
“按照你的说法,”卡莱·埃达道,“你们有一个项目进行失败了,要重新开源。”
所提斯问道:“什么项目?”
“生物实验项目,”埃达说,“具体的你也没有告诉我。”
所提斯面上困惑的神情一闪而逝,卡莱·埃达的手放在他胸膛上,柔和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所提斯摇头,“我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
卡莱·埃达枕着他的肩膀,打了个呵欠道:“睡觉吧,多休息就可以。”
室内灯光尽灭,所提斯的眼睛却一直都没有闭上,他凝视着黑暗,可是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次日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床铺上毫无温度,显然卡莱·埃达已经离开多时。他缓慢的坐起身,却发现头痛欲裂,几乎已经到了无法行动的地步,只好通讯叫来巴克,将自己送回去。
巴克将他送到了他的秘密居所。
所提斯进门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到无比陌生,陌生的好像上次来这里已经是一个纪元之前。但是他的头如同针扎般疼痛,无暇思考这些,他倒在冰冷的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自此之后,他就没有任何征兆的患上了头疼病,可是去看医生,连医生都无法找出他的病源,只能用止痛剂暂时遏制。
有一次和卡莱·埃达吃饭的过程中,头疼突然发作,他几乎无法控制的晕倒,等意识再次清醒,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躺在床上,卧室门并未完全闭合,卡莱·埃达和黛瑞亚的说话声时断时续。
“……似乎是和复制人有关的项目。”
“哦?”卡莱·埃达尾音婉转,“有消息传递回来?”
“暂时没有,这只是猜测。”黛瑞亚停顿了一下,道,“所提斯先生的监测系统很完备很严密,我们几乎寸步难行。”
卡莱·埃达笑道:“他会挡住我的路吗?”
黛瑞亚沉默不语。
卡莱·埃达漫不经心道:“那就杀了他,重焕不如他,到时候好方便我们动手。”
所提斯觉得自己很清醒。
从未像此刻这样清醒。
他劝卡莱·埃达不要触碰扎努博士实验室的东西,她答应了,却并未依言照做。她骗了他,她是个骗子。
可是他从来都知道,非常清楚的知道,卡莱·埃达,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她会杀了他。
他太清楚了,她会杀死他。
所提斯看着浅色的床幔,布料上的花纹犹如一个一个旋转的眼睛,满怀嘲讽。
他起身,发现自己的终端被卡莱·埃达解开放在床头,他伸手去拿,在触及终端卡带的时候,他的指尖如同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
他的终端改造过,可以作为小型接收器使用,而接收器的物理天线就装在终端的卡带扣子上,非常隐蔽,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