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棠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一个人闷声扛着，可又不想太强硬干预进周骁自己的生活。

他能做到的，只有在周骁需要他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吃过晚饭了吗？”

电话那头，周骁低哑的嗓音略有些疲惫，尽管他极力掩盖，可还是被心细的纪清棠发现了。

“吃过了。”omega的声音低低软软的，“周骁……你是不是很累。”

他搅着衣摆，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一片浅色阴影，殷红的唇瓣绷成一条平直的线，话语里满是担忧。

“……”

周骁深深吸了口气，心中一片柔软，放轻声音哄他，“没有，你别担心。”

腿上剧烈的痛楚无时无刻侵蚀着他的神经，凌厉的侧脸上布满汗珠，燥热夏风携来湿咸的海水气味，黏腻的血液自大腿滑落，焦黑的布料粘在伤口处。

alpha太阳穴一阵阵抽痛，他努力辨析着omega的每一句话。

他的小少爷说今天没有他很无聊，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给他做甜点吃。

周骁闷声发笑，无力靠坐在甲板上的货物仓旁，一望无垠的天际撒落深色余辉，他侧身挡住，神情在阴暗中模糊不清。

等纪清棠嘀嘀咕咕抱怨完一堆，他才斟酌着开口，“我本家有点事，需要回去一趟。”

“……”原本满腹牢骚叽叽喳喳的小少爷忽然不说话了。

很长一段时间，对面再没传来任何声音，要不是屏幕上还显示着通话中，都要怀疑挂电话了。

知道对方心里顾虑着什么，周骁哑然失笑，“又不是不回来了，就是跟你报备一下。”

纪清棠满是怒意的声音响起，“你还知道跟我报备一下！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今天下午听你叫那个漂亮哥哥大嫂还以为你们闹着玩的，结果是真的！”

“你明明找到家人了为什么瞒着我？！”

“我…我又不会阻止你们相认，你为什么瞒着我……”

omega声音断断续续的，明显是哭了，但为了不让周骁察觉出来，努力平缓着呼吸，吞下话语中的泣音。

“抱歉，让你伤心了，我会解释清楚的。”

“……”周骁阖上眼，眼底一片酸涩，“你别哭。”

纪清棠呛回去，“没哭。”

可泪水早已控制不住，从湿红的眼眶蜿蜒而下，他抽噎着，话语模糊又好笑，“你，是不是怕，我不放你回去啊…我，我是那种人吗…”

周骁心都揪起来了，腿上的伤好像转移到了胸口，一阵阵绞痛令他呼吸不畅。

此刻，脑子里什么也装不下了。

他只想抱抱纪清棠。

他就只想在他身边而已。

alpha努力打开干涩的嘴，红着眼眶却不肯落泪，他垂下头，神情萎靡，像只落败的野兽。

“你想回，回去就跟我说啊，我跟你，一起！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走。”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最后一句话，omega说得很小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落入alpha耳中却宛若一道惊雷，将他炸得皮开肉绽，直接宣判了死刑。

周骁嘴唇蠕动，“不是的。”

“不是的！”

“是我！是我自己赖着不走！”

“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的！”

“棠棠，别说这种话了。”周骁痛苦地低吼着，姿态颓废。

“那我……可以去找你吗？”电话那头，omega小心翼翼试探的语气让周骁心碎。

他呼吸都颤成几段了，将要说出口的话变得分外艰难，苦涩在口腔中蔓延。

没有得到回答，但纪清棠心底也有数了，他自言自语道：“不可以吗？好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omega追问道，他没有感全感，迫切需要一个准确答复。

“月底。”周骁眼眶湿润，“棠棠，我保证，月底前我一定回去。”

“嗯。”纪清棠手指摩挲着手机壳，等待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可周骁没有太多时间了，他压下心中的不舍，温声哄道：“这几天如果无聊的话，就回家跟纪姨一起住吧，我很快回来。”

“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电话就在他说完这句后挂了。

周骁怕他再不挂电话，就真忍不住跑回去了。

货物仓后面又走出来个人，身上也是血淋淋的，不过状态看起来比周骁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周暨弯下腰，撑着膝盖道：“真哭啦。”

周骁：……

原本满腹的苦涩和委屈被这句话激得烟消云散。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眸，语气无奈，“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暨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的空位上，支起一条，摩挲着下巴道：“大概是从，不是的，不是的，我是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那时候。”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换做平时周骁早就恼羞成怒呛他两句了。

可在他扮完怪后，自家弟弟还是一副死样。

周暨清清嗓子，心底仅存的良知被唤醒，好不容易做了回人，“怎么了，伤口痛吗？那老东西下手太狠了。”

“蒋峪去拿药了，我们最近先躲一躲，等那老东西心情好了再谈。”

“哥。”周骁低着头，“我答应他月底回去。”

周暨一愣，旋即露出笑容道：“那就月底回去，哥给你兜着。”

周骁并不是故意瞒着纪清棠，他只是不能说。

本家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干的也都是些见不得人买卖。

他小时候因为被父亲的仇家追杀跌入公海，却无意间被纪清棠捡起来，从那以后他便一直跟在那个脾气像煤气罐一样的少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