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离婚(109)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大家子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十六七岁的小女生被簇拥在中间,看着一件一件被放上收银台的零食,喜笑颜开。
像是吃完团圆饭全家出动,只为满足家里小公主的新年愿望。
应倪快步掠过他们,一出商场口,凌冽寒风袭来,冷得她牙齿打了好几个颤。
离雅顿庄园有大概两公里的距离,打不到车,应倪只能步行,晚上九点的天色深得像泼了黑墨,雪天看不见月光。
路过一个在银行屋檐下卖草莓的老婆婆时,她停了下来。
这个季节的草莓并不甜,或许是天寒地冻老人孤寡可怜,也可能是找点事情消磨时间,她走过去询问多少钱。
“二十八。”老婆婆哆嗦得道。
应倪蹲在背篓前选,“给拿我个袋子吧。”
老婆婆从一堆揉成团的袋子里找出看起来比较干净的一个,应倪选了大概有一斤,老婆婆不停地劝:“没多少了,你全要了吧,全要了我给你便宜,只算你二十五。”
应倪摇头。
老婆婆又说:“太冷了,我卖完好回家吃饭,我还没吃饭呢。”
虽然是在卖惨,但她衣衫褴褛的模样也确实可怜。
应倪温声说:“太多了,我吃不完。”
“哪里多!”眼见有戏,老婆婆将盆子里剩下的草莓全倒进口袋里,“一家人吃,一个晚上就吃完了。”
应倪没阻止她的举动,就静静地站着那里,低垂着睫毛看她上称。
“我一个人吃。”
老婆婆动作顿住抬头,像是觉得不可思议,“家人不回来过年吗?”
应倪半掀眼皮,睫毛也随之微颤两下。
她唯一的亲人在医院,害怕传染感冒得肺炎,今年只能各过各的。
但她没解释这么多,因为觉得别人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必要对着陌生人说这么多,搞得自己可怜巴巴的。
只简要答复:“一个人清静。”
“是啊,一起过年热闹是热闹,就是难得收拾,我儿子儿媳下午回来的,又要铺床又要买瓜子花生,走了又要大会扫除。不过一年到头就为这一天,再忙再累也值的。”老阿婆收起秤砣递给她,“三斤二两,九十块,讨个吉利数字,少收你两块。八十八。”
应倪没上大学,但三位以内的数字还是能算清的。
二十五元一斤,三斤二两是八十。
什么少收,明明是多蒙了八元。
兴许是过年懒得计较,也可能是想让老人早点卖完赶上团圆饭,应倪没辩驳,安安静静接过袋子付了钱。
夜深露重,街道人影寥寥。两公里的路不算短,但走起来居然很快就到了。抬眼望去,平层万家灯火,饭菜飘香。
她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后转脚掉头。
庄园背面的绿岛,黑压压望不见灯光,应倪双手抄兜,装满速冻水饺和草莓的塑料袋分别挂在左右两个手肘上,随着低头踢碎石子的动作,撞击晃动。
就这样消磨到快十点,鼻涕擤了又擤的应倪终于遭不住了,迈脚回庄园。
电梯层层往上走的时候,她望着冰冷反光的厢壁想。
大概是常乐街破败腐朽的筒子楼住的都是和她一样穷困潦倒、无家可依的浮萍,没人挂灯笼贴对联,黑漆漆的一片,和以往的无数个夜晚并无差别。
过去几年才会觉得春节没什么大不了。
进入到室内终于暖和了点,一梯一户的电梯门打开,应倪吸了吸鼻子,按密码锁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柔和暖光倾泻出来,应倪以为是出门前忘了关灯,但当陈桉从玄关处走来,顺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时。
她惊得直接怔住了,甚至微微张开了唇。
“你是去菜市场捡破烂了吗?”
陈桉的声音将她从懵然中敲醒,应倪站在原地,看着陈桉高拎在眼前的塑料袋。
光线下,被碾烂的草莓紧贴袋壁,汁水横流,虽然晶莹剔透,但面目全非的样子很倒胃口。
应倪取下围巾,挂在一旁,弯腰换鞋。
声音从挡住脸颊的发丝后闷出来。
“草莓本来就容易烂。”
陈桉想说你这草莓烂得也太不像话了,和揣兜里和人打过架似的。但察觉她心情不太好,动了动嘴皮没调侃。
进门的过道并不宽敞,略长偏窄,艺术灯投在墙壁上的光像小山坡一样,柔和细腻。应倪半垂着眼与陈桉擦肩而过。
余光里,他穿着灰色居家服,色调不太浅也不深,衬得皮肤比平日里白了点。袖子半卷至小臂,像是正在做什么家务,宜室宜家的松弛感颇浓。
一个多月没见,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全变了。
对于他的忽然出现,应倪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随着她一言不发地往前走,陈桉将东西放至饭桌,落针可闻的客厅里,尴尬感逐渐蔓延。
“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陈桉在身后回。
应倪看着通往二楼的旋转梯:“没注意。”
其实是开了飞行模式,因为出超市随手刷了一下朋友圈,从头到底全是团圆饭。
“先别忙上去。”陈桉叫住她。
应倪转头。
陈桉往厨房走,“洗了手过来吃*汤圆。”
应倪这才注意到,厨房的灯是开着的,热腾腾的白汽四散氤氲,沸腾的水泡声似乎也隔着玻璃门传来。
再环顾一圈。像是没来得及贴完,落地窗前的地上散落着几张福娃,茶几上堆满了瓜子糖果薯条,以及在超市看到的家庭装零食大礼包。
伴随着空气里弥漫的食物的甜香气息,所有的一切都被暖黄灯光悉数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