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离婚(140)
两膝间隔得很远,滴下来的像被泼了掺有胶质的墨,床单晕出浅浅的阴天里的云朵。
在朦胧中睁眼,窗帘的一角被微风吹得抖动,空白的墙似乎也在旋转。
迷乱之中,应倪想到了海绵。
一块吸饱的海绵,只要是带有薄茧的指腹随便轻剐蹭揉捏,便有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洇洇溢出,甚至四溅。
时间迅速又缓慢地流淌着。
应倪半张脸搁在陈桉的肩头,脑袋因此歪斜着,下唇被咬出了牙痕,像是想把整张脸埋进罪魁祸首的颈窝里,却又没有足够的空间而感到焦灼难耐。
不同的光晕交迭在一起,色彩变得绚丽,给人一种致幻的恍惚。
弦崩断的瞬间,像一瓶猛烈摇晃过后的可乐揭开瓶盖的。
白光炸响,气泡喷涌。
感知在同一时刻倾覆麻木,人累到了极点,只会瘫软倒趴在枕头上。
陈桉的手指被纸巾包裹擦拭,很快腾出另外一只胳膊搂着腰避免人摔下床,怀里的身体还在因余感而微微颤抖,缓了会儿后才亲亲她的额头低声哄,问要不要抱去浴室。
应倪这次没有拒绝,因为实在没了力气,里里外外透支得一干二净。
只不过洗到中途,她坐在浴缸边上靠着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一道沉闷急促的低喘唤醒了神经。
陈桉半侧身,一手撑在滚满水珠的墙壁,另一手逐渐松开,还没来得及移开的视线深沉发黑地看着她。
分不清是花洒的,还是他的,溅到了应倪的睫毛上。像是没睡醒,她眼神有点呆呆的,长睫颤了两下,而后皱着眉头凶巴巴又软绵绵地抱怨:“陈桉,你弄到我了。”
……
再一次吹干头发,噪音让应倪清醒不少,她看着床单上的大片水渍,陷入了沉思。
真的全是她的吗?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陈桉看她脸臭臭的,以为是不高兴。
“这边我睡。”他把枕头也换了过来,抬了抬下巴,“你睡那边。”
应倪也没客气,虽然痕迹是她的,但归根结底是他搞出来的。乜他一眼,缩进被窝里背对他。
所有的灯熄灭,房间陷入绝对的安静,脚步声由远及近放大,接着,就是床垫往下的塌陷感,热源也多了起来。
应倪从上初中开始,就再也没有和人一起睡过了。就算和余皎皎一起旅游,也是开标间。
她有点不习惯,但又觉得背后有人挡着的感觉很踏实。
她不再需要把整个脑袋都蒙进被子里,就算天塌下来了,都还有另外一个人一起垫背。
这个想法有些恶劣,但应倪的确出于这样的感受,往里侧挪了很小很小的一截。
虽然微乎其微可以不计,但陈桉依旧感受到了。
“给我抱抱。”他说。
“不要。”应倪毫不犹豫地拒绝,呼吸却变得紧张起来。
话音一落,身后的人贴了过来,侧躺着将她拉进怀里,吻轻柔地落在耳垂,“睡吧。”
应倪没有回应,闭上了眼睛。
套房的隔音并不好,楼下有人在吵架,走廊时不时传来行李箱滚动的声音,隔壁的住客似乎也还没睡,床摇得嘎吱作响。
毋庸置疑是一家假的三星级酒店。
没有小羊公仔在怀里,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但应倪依旧安静地闭着眼,直到身后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才缓慢睁开。
其实每次来宝柳都很不开心,来前需要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离开后同样需要很久才能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她早就习惯了,习惯了难过到一定程度神经会自己变得麻木。
直到维持下一次再来。
但今天异常反常,她的不开心在接到陈桉电话的那一刻,在被牵着手下山的途中,一点一点地消磨。情绪走得太快,以至于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从一起坐着等烧烤开始,心就已经放晴了。
怎么回事呢……
应倪思索着,悄悄转动下巴。
身后的人贴得太近,她无法动弹而选择作罢,一丝月光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中投进来,在地摊上延伸出一条细长的光影。
应倪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困意竟渐渐来袭,半睡半醒间,下意识拉过陈桉的手臂抱在怀里。
在这一刻取代小羊公仔,成了另外一个阿贝贝。
第56章 变态种
小县城的生活气息浓郁, 宝柳也不意外。
一大早,叮当糖敲击的脆响夹杂在废铜烂铁的叫卖声中,穿透充斥阳光的空气隐隐传来。
应倪在静谧又吵闹的声音里醒来, 屋内依旧黑沉沉的,但从遮光帘底下泻出的澄黄色调说明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昨夜中途一次也没醒过, 很久没睡这么沉了, 应倪抬起脖子,想看看时间, 伸手去捞手机时才恍然发现自己还被一只胳膊禁锢着。
思绪由此僵了两秒。
除了怕吵醒身后的人,更多的是对躯体贴躯体的很快适应感到纳闷。
应倪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 确定陈桉仍处于熟睡之中后,才小心翼翼拉起他的手腕放置身侧, 同时屏住呼吸从颈窝里离开。
然后身体往外侧倾斜, 呈一种悬空半坐的姿势, 等到一点一点挪到感受不到他呼吸的位置时,应倪才缓慢坐下来。
敲打叮当糖的人已经走远,售卖破铜烂铁的喇叭仍围在酒店楼下孜孜不倦地转圈。不算太吵闹,但也不是绝对的安静, 躺在床上的人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仿佛世界之外的纷扰都与之无关。
于是,应倪的视线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