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离婚(146)
一梯一户的高层,电梯出来就是入户。门是虚掩着的,像是知道他们即将到来而提前打开。
推开门的瞬间,饭菜香扑鼻而来。他们换鞋的声音不大,还是被里面的人捕捉到了,吴庆梅和陈京京先后从厨房里出来。
应倪一半的身体掩在陈桉身后,吴庆梅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打量,笑着说:“时间刚刚好,进门就开饭!”
或许是吴庆梅咧到耳根的笑容比苏云接地气多了,不像是演的。
应倪从陈桉后面走出来,礼貌性地喊了声:“阿姨好。”
“你好你好。”吴庆梅手在围裙上蹭了又蹭,像是紧张导致的语无伦次,“别坐着,不是,是别干站快去沙发上坐,吃水果,马上开饭。”
应倪的语言系统处理不过来,看向陈桉。
陈桉往饭厅瞄去,菜已经摆上桌了,腾着热气,总结道:“饭后再吃水果。”
吴庆梅连声应着好,转头进了厨房。
应倪跟在陈桉身后,饭桌是长方形的,很大,十人位。陈桉拉开一侧的椅子示意她坐,应倪问:“你坐哪儿?”
陈桉拉开毗邻的另一把,“你旁边。”
吴庆梅在厨房里忙碌,陈京京进进出出摆放碗碟和筷子。气氛有点诡异,这种诡异需要他们也应该跟着动一下才能打破。
“你不去帮忙?”应倪问。
陈桉垂眼浏览手机,“不去。”
应倪:“……”
既然陈桉都无动于衷,她这个外人更没必要假惺惺地来上一句“需要我干什么吗”。
“倪姐,有道菜是我做的。”陈京京抬了下眉,邀功似地道。
应倪和陈京京很熟悉,加之想起她自己讲述的豆角没煮熟的中毒事故,直白地问:“确定能吃?”
陈桉抬眼,替人回答:“不能。”
陈京京:“……”
被哥嫂拆了台的京京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说,“等着瞧吧你们。”
这时厨房传来呼喊的声音,京京应着来了来了,饭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说实在的,应倪这会儿真有些饿了,在香味的刺激下,下意识舔了舔唇。
动作被陈桉纳入视线中,他压低声音说:“不要对她们抱有太大期待。”
应倪眨了一下睫毛,有些莫名。
陈桉解释:“我家做饭我最好吃,不是一个水平。”
“……”应倪面无表情拿出手机解锁,语气淡淡:“我随便吃两口就走。”
话音落下,吴庆梅和陈京京一人端着一个不锈钢质地的长方形托盘过来,辣椒的呛香明显传来,味道陌生又熟悉。
虽然看不见盘子里是什么,应倪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陈桉转身捞过餐边柜上的隔热垫,一左一右放好后,盘子顺势搁下。
看清后他问:“怎么一样的有两份?”
“才不一样呢,我和妈分别做的。”陈京京指着其中一条尾巴被煎糊的鱼,骄傲地对应倪说:“我的才是正宗的!花了八十八块买的菜谱!绝对地道的黄渠炝锅鱼!”
吴庆梅鄙夷地嘿一声,“网上都是些骗子,教你的是黄渠本地人吗?薄荷都没加,正宗个——”
粗俗的字眼在视线扫到应倪时收回去了。
吴庆梅将自己做的那盘往应倪跟前推,“小倪,快吃。”
“你那才不对味,公园那老头有老年痴呆,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还能记得要加薄荷?”陈京京说着直接动手,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应倪碗里,“先尝我的,别串味了。”
“也就那么回事。”吴庆梅没搭理京京,转头对应倪说:“先吃哪个都行,凉了就腥了。”
“怎么叫‘也就那么回事了’?”陈京京愤愤不平:“我已经成功过很多次了好吧,今天只是有点小失误。”
“失误?”吴庆梅懒得说她,“一周炸胡了七条,丢给流浪猫都不吃。”
“……”
整个过程应倪半垂着眼皮,一言不发。明亮的白炽灯打下来,在托盘表面折射出冰冷的银光。外面是冷冰冰的,里头却蒸腾着白雾一样的热气。
莫名熏得人鼻尖有点酸。
在三人的注视下,应倪握起筷子艰难地夹了一小块,而后腮帮子慢慢地鼓动咀嚼。
见她吞下去后不吭声,陈京京小心翼翼又献宝似地问:“和你爸做的一样吗?”
吴庆梅猛拍了陈京京肩膀一巴掌,用方言小声骂:“真是盯不到遭头。”
这一瞬,应倪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给掐了一把,酸酸涨涨说不出话来。
“都动筷动筷!”吴庆梅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觑了一眼陈京京,“食不言寝不语啊。”
应倪深呼吸口气,将情绪压下去,却在抬眼看到两盘炝锅鱼,想到那枚被苏云抛弃的蝴蝶胸针时,越压越多。
很快高压冲破防线,在眨眼间溃堤。
“我出去一下。”她站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了出去,幸好门把手按一下就打开了。
电梯下行,她快步出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无人经过的绿化带前才停下。
“应倪。”身后有人叫她。
她没理,径直背对着蹲了下去。榉树枝叶茂密,投下来的阴影比夜色还深。整个人陷在里面,成了黑黝黝的一团。
很小的时候林蓉苑就教过她,过年那个月不能在别人家里哭,寓意不好,像哭丧。
即使只是溢出泪光也不行。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轻。
陈桉立在她身后,昏黄的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伫立在旁边,像是被她依赖地靠着。
世界变得无比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