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往目的地，赵瑜却在半路喊停。

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往上数第十五层，是周凛安的办公室。

楼下的便利店也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赵瑜晚饭没吃饱，她要了一份关东煮，结账时又拿了两瓶啤酒，寻个靠窗户的位置，面无表情地进食。

吴敏对孩子的饮食管控向来严苛，决不允许他们去吃那些所谓的垃圾食品。但赵瑜从小就叛逆，越是不被允许的事情，她越做得起劲儿。

这家关东煮味道其实很一般。

赵瑜吃了两口后就放了下来，她环住一瓶啤酒，手指压在上面，轻轻勾起，仰头灌了一口。

赵瑜目光落在面前的玻璃上，路上行人很少，个个撑着伞，脚步匆忙。

两瓶啤酒很快见了底。

她又返回去拿了瓶白的，口感烈很多，一口吞下去，很快就涌现出一阵晕眩感。

玻璃上倒映的人影慢慢出现重迭，赵瑜仰头看对面的大楼，顶层的灯光依旧明亮。很小的一方窗口，看不进最里面。

她眨了下眼睛，那些重迭的人影里忽然冒出一张熟悉的脸，并且愈发清晰。

见鬼，赵瑜身体晃了瞬，手机也差点脱手。

周凛安眼疾手快地接住。

赵瑜手腕上多了层温热的包裹，被人攥住。她抬眼，对上周凛安的视线。他的眼睛很漂亮，是赵瑜见过的少有的凌厉迫人，她喜欢有些棱角的东西，这其中就包括这双眼睛。

但，也仅仅是一双眼睛。

她声音冷淡，目光落在两人交迭的手腕上，“你放开。”

周凛安却像没听到，他上前半步，盯着她，赵瑜喝得有些微醺了，此刻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粉色。

外面的雨水似乎随着打开的门飘了进来，将他们包裹，潮湿，粘稠又模糊。

周凛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赵瑜手边的空酒瓶，语气称得上严肃，“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司机呢？”

赵瑜甩开了他的桎梏，语气透着几分恼怒，“要你管？我想我乐意我高兴。”

她将最后的酒水一口饮尽，起身，从他身侧经过，“你真的很讨厌。”

15.理由

“你很讨厌我。”

周凛安解开袖口，将她留在桌面的垃圾收进垃圾桶，语气很淡地问，“为什么？”

店内温黄的灯光柔和了他锋利的目光，但赵瑜还是觉得晃眼，她是心里越没底语气越强势的人，“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她顿了顿，补充，“人的喜恶本就没有原因。”

周凛安听着，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最后往后侧退了退，“那是你。”

为数不多的，赵瑜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这场言语辩论赛，她打赢了。

可心情却并没有很畅快，赵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附近等待的司机拨去了电话。

她对着听筒，挂断前又扭头朝店内看了眼——

周凛安在她刚刚坐下的位置上打开了电脑，目光锁在屏幕上，专注地回着邮件。是很放松的工作状态，似乎那一瞬的怒气只是她的错觉。

走神的瞬间，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店门口，赵瑜拉开门坐进去，车子驶出几百米的时候，她收到了周凛安的微信消息。

“到家跟我说一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没理，手指自然地滑到侧边，调大了耳机里的音量。

赵瑜收起手机，没再低头看。她背抵在椅背上，心里暗自思忖，这个月一定要从家里搬出去。

第二天早上，趁吴敏跟赵卓诚都在餐桌上，赵瑜喝完杯子里的牛奶，清了清嗓子，说：“我打算从家里搬出去了。”

掌握绝对话语权的吴敏像是没听见一样，她吹了吹面前的粥，用勺子舀起，慢悠悠地喝着。赵瑜见状又把视线放到旁边的赵卓诚身上，“我说，我要从家里搬出去。”

她停了停，补充，“这里离工作室远，我上班不方便。而且，我已经毕业了，也该自己独立起来了。”

有理有据。

吴敏听到赵瑜说独立，手里的动作也停住，瞧了她一眼，“可以。我记得你爸爸前年刚好在春熙路那边买了层公寓，你收拾收拾搬过去吧。”

吴女士这么好说话是赵瑜没有料到的。

她扔下筷子，跑到对面位置，挨着吴敏坐下，“亲爱的妈妈，看来您还是爱我的。”

吴敏嫌弃地拨开扒在她肩膀上的八爪鱼，“别高兴太早，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要搬出去可以，以后你的生活费也要跟着减半。独立可不是喊喊口号就行的，你要能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养活自己。”

吴敏话越说越多，赵瑜搬出去的目的达成，耐心也跟着多了不少，她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知道知道，您放心，我肯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她说完就要从桌子前站起来，又被吴敏叫住，“搬家的事跟你哥说一声，这件事他也要知情，到时候让他送你过去。”

她搬出去就是为了避开周凛安，这样无端又跟他扯上联系，赵瑜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是对上吴敏严肃的眼神，她又把话压了回去，“知道了，我现在要去趟工作室，有空给他打电话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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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凛安是在傍晚收到赵瑜的微信的，南城夏季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昨晚那样猛烈的雨，今天太阳一照，竟一点水迹都找寻不到，金黄色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投进来，办公室里一片暖洋洋的景象。

他五分钟前才开完这个季度的创意会议，营业部的主管拿着文件候在一边等他签字。周凛安扫了眼文件上的内容，确认没有问题后，在后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