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神探志(461)
当时曹利用拍着胸脯,满口承诺,他会抗下这些压力。
结果没到三个月,太后发难,他就立刻催促速速擒贼,万万不能让太后安排的人员立下功劳……
刘知谦不敢违逆那位行事霸道的相公,想去拜访李允则,先生却旧病复发,难以见客,正发愁呢,有人提出了鬼樊楼售卖各种密报,号称只要出重金,没有买不到的秘密,由于机宜司也不是他一人作主,就有人病急乱投医,结果还真的买到情报!
抓捕的过程十分顺利,顺利到刘知谦甚至怀疑,是不是太后党为了争夺机宜司的控制权,让皇城司专门弄了一个假货,让他们抓捕,事后又要污蔑抓良冒功……
所以他十分谨慎地调查了对方的身份,反复确定了是契丹人,又强调擒获的贼人疑似「金刚会」成员,就是为了留有退路。
可惜正如那时大荣复所言,一旦消息透出去,给予朝堂期待,这种严谨的说辞就没用了。
传到外面,就是「金刚会」的第一位贼人被捕,接下来通过审问,肯定能顺藤摸瓜,将之一网打尽,狠狠出一口恶气,让辽蛮子知道,国朝不是好惹的!
结果现在犯人莫名死了。
而一个全程被机宜司排斥在外的人,却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思路——
机宜司在抓捕「金刚会」的同时,「金刚会」也在设计反击!
身居高位的朝廷命官或许会嗤之以鼻,就连刘知谦都下意识有一种观念,区区谍探,隐藏在阴影中的细作,面对朝廷的搜查,躲藏还来不及呢,怎敢反击?
但仔细想想,这群人敢在官家生母的事上做手脚,准备让国朝最尊贵的母子两人反目成仇,动荡朝局,如此心机胆识,机宜司的成立又是大张旗鼓,专门冲着对方去的,「金刚会」为何不敢反击?
「言尽于此,我知诸位不愿意相信,但我终究是机宜司的一员,不愿意看到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唉!!」
正在这时,大荣复讲完最后一句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重重地抱了抱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刘知谦默立原地,低头沉吟,孙永安来到身后:「刘提举!你不会真的信了此人所言吧?」
「这番见解,不是这个渤海人能够讲出的,应该是他身后的……」刘知谦压下心头不安,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又戛然而止。
大荣复背后的那个
人,就不是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够随意议论的了,必须止住。
孙永安也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郑重起来,低声道:「这个渤海人如今也是机宜司的官员,此番风波,就能置身事外么?」
刘知谦看了眼这个副手,淡淡地道:「你准备怎么让他担责?」
孙永安张了张嘴,最终竟无言以对。
抓捕贼人,是在大荣复赴任之前,对方全程无参与;
询问贼人特征,大荣复既不认可,也不否定,全程沉默以对;
最后的审问死亡阶段,大荣复又因为与自己早早争吵,愤而离开,并不在场。
在明眼人都清楚,双方想要争权夺利的情况下,犯人死亡的责任无论怎么甩,也甩不到他的头上……
孙永安琢磨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
此人不是初入仕途么?
怎的学会了此等不承担责任的神技?
两百六十九章 死者的身份,太后的震怒
皇城。
中书省,政事堂。
一众宰相执政端坐在自己的座位,批阅着手中来自于朝廷各部,天下各州呈交中书的札子,关乎数千万百姓的生计,可能就在他们笔尖的移动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曹利用也位于其中。
身为枢密使,他其实应该在掌管军政的西府枢密院坐班,东府中书省则是掌管政务的地方,可但凡遇到要事,两府重臣还是会聚一聚的,不会那般泾渭分明。
然而当真正聚众议事时,听得曹利用洪亮的嗓门,甚至时不时抢白首相王曾的话,其他人不免暗暗皱眉。
曹利用和王曾的矛盾,早就不是秘密了,最初始于争位次,如朝廷各种谢恩仪典时,唱名的先后,座次的摆放,都很有讲究,王曾任副相时,按照规制,地位已经在那时的枢密使曹利用之上了,但曹利用霸道地排座在前,后来王曾正式升任宰相,曹利用还想借着功勋旧臣的资格,压对方一头,结果被王曾巧妙化解,曹利用仍然觉得很不服气,“班既定,而利用怏怏不平”。
直到后来张耆升为枢密使,曹利用担心这个人要取代他,才收敛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发现张耆完全争不过自己,地位依旧稳固,又嚣张起来。
所以此时此刻,明明机宜司上报的是犯人不幸身亡,曹利用却要直接定性:“老夫还是这番话语,赏罚不均是朝廷大忌,机宜司擒获贼人,验明真身,乃契丹人无疑,此等贼子入我国朝,定是图谋不轨,还不知要掀起多大动乱,幸得机宜司查敌在先,将其擒获,如何能不赏?”
王曾语气沉稳坚定:“战前侦知,机宜行事,方为首要,机宜司虽擒获契丹人,然未定身份,未得口供,便是未见事功,遽蒙恩泽,恐致人言啊!”
“国朝承平,已非战时,曾经那套叙功之法,早该改一改了!”
曹利用大手一摆,他常常将自己的功劳挂在嘴边炫耀,但为麾下争功时马上又灵活地变更:“这等辽人谍探,多死硬顽固,擒获本就是功劳,若挖不出更进一步的情报,就不得奖赏,岂非冷了上下之心,日后谁还愿意奋力擒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