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当打之年(156)
“呵呵,是吗?”
向中心头所有的委屈,如潮水般涌起。
她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是不是为难,大家心知肚明。我就是叫你签个字,你快点!”
主管无奈,低头“唰唰唰”龙飞凤舞地签了。
他的鼻孔里哼出一丝鄙夷,潦草地把离职单丢给向中:“这样好了吧?离职原因这一栏,我也只能秉公办理,写业绩不合格了。”
这幅画面,所有人都看见了,却没有一个人吭气儿。
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死了的人里面还包括那个彼时情浓的王玉溪。
向中冷笑了一声,眼角一滴微凉的泪,从眼尾流至下颚线。
她默默无言一丝不茍地将那张离职单,方方正正地迭好。
世界上所有的纸,对折都不可能超过9次。向中低着头,就迭了9次。
而后,她最后一次抬起头,对着这个三年中述职了N次,每次都要打N遍腹稿的主管,说出了最后一段话:“我承认,我上个季度的业绩,是有所下滑,但这绝不是我被迫离职的理由。你们都说,王玉溪在会上汇报得好,可我想问一句,他一个新人,刚来仨月不到,能熟练地跑完全单位一整年的数据?难怪人说,干活的干不过做PPT的,王玉溪每一页PPT上的数据和图表,那都是我提前两周通宵达旦赶出来的。”
“向中,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主管不耐烦。
“是没什么意义。”向中平静地再次抱起桌上的纸箱,“如果有意义,我也不会走了。我工作七年多,请长假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是结婚蜜月,第二次便是这次,我妹妹生病住院。但就这一次,唯这一次意外,你们便揪住不依不饶。如果我没记错,王科在去年季度审查的时候去巴厘岛12天;刘科孩子高考,快个月没来上过班儿;还有小夏,一个月少说要有半天去美容院接睫毛做美甲;还有杨姐,上个月也有四天没来……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有谁敢拍着胸脯说,你们不在的这些天,我向中没帮你们扛过业绩?!为什么你们大家都没事,偏偏我一次没来,就成了‘业绩不达标’,要卷铺盖卷儿走人?!大家心知肚明!”
撂下这句“心知肚明”,向中对这块熟悉的地方再没有留恋,大踏步地抱着箱子,如踩着炭般离开了。
至始至终,所有人都像是局外人,冷漠地看戏。包括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王玉溪。
殊不知,他们才是局中人,而,向中,在这一刻逃离了金丝笼的桎梏。
王玉溪坐在座位上,内心波涛翻涌,但他终究,终究无法挪动他僵直的身体,追下去,和向中说点什么。
这个座位,对他来说,太重要太重要了。
“寒门贵子”,这四个字,是对他的过往的诠释,也是流在他骨血里的卑微与无奈。
一个户口,一份体制内光鲜亮眼的工作,让清风霁月的王玉溪成了当代“陈世美”。
唯令向中不明白的是,王玉溪到底是和她刚接触的时候一早就存了这个心,还是身在“染缸”中途才变得节?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结果便是,他为了所谓的“个人前途”伤害了一个对他毫发无伤的人……
向中走到地铁口,直接将纸箱子搁在路边的垃圾箱上,然后听着地铁的呼声,心碎迷惘地回家。
她回到家。
邓海洋意气奋发地正和创业伙伴们如打了鸡血般地开会,每个人的眼睛里,似乎都有清澈的光,照得整间客厅亮堂堂的。
她真可笑。
……
……
向前和柴进,一人咬着一根冰激凌,在固定的地方打印标书。
海天大厦的项目,他们并非志在必得,但都心照不宣地明白,成败在此一举。
“地价和方案,你都核对过了吗?”柴进又问了向前一遍。
他明知她是做事极其谨慎的人,多问一嘴,透露出他对这个项目的不自信。
“你确定不告诉董事长,启星的事?”向前转移他的注意力,“如果启星真的拿下海天,那么洪江和滨江的位置,都会变得很尴尬。”
柴进抿唇,脸上看不出一丝平时的玩世不恭。
“董事长可是把你当亲儿子。”向前的内心也很纠结,她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从今往后,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
“商场如战场。”柴进笃定地直了直腰,“先做了再说。”
向前叹了口气。
柴进又问:“你会站那边?”
向前看了眼柴进疲累的眼神,没吱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柴进,终究也快要迈入40的年岁关。
四十不惑,是世事磨砺出的老成,也是少年已再年轻的丧钟。
标书弄完,向前都没有回答柴进,只是将东西收进背包里,淡淡说了句:“师兄,走吧。”
她当然是站柴进的,就算董事长对她有提拔之恩,终究……
向前之所以是现在的向前,柴进“功不可没”;当年的事,向前明白,柴进有柴进的不得已,这么多年,他都在尽心尽力地弥补。
他们就像螺丝和螺母,只有在一起摩擦交织疼痛生恨,最终才能实现彼此的价值。
“早点成个家吧。不然将来谁继承启星。”
出来之后,向前苦中作乐,调侃了柴进一句。
柴进笑笑:“我这不是等你跟高平离婚的嘛。”
“那你慢慢等。猴年马月,大概率你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高平有什么好?”柴进不屑。
向前拉开车门,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