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漂亮蛇蛇后(114)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踮脚抱他,想将他整个抱住。
当然抱不住。她慌张地问:“怎么了?”
他哭得停不下,声音却很小。
脊背微微地躬着,小幅度地耸动。
方别霜快快地拍他的背,揉他的脑袋,极尽可能地哄:“我的错,不亲了,你不伤心,好不好。”
少年摇头。却终于哽咽着,轻声地控诉:“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方别霜懵了一下。
她瞬间反思,没反思出结果。她还是立刻和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欺负你了。”
“……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你。”
他伤心至极,每个字都像是从心里一口一口带着血呕出来的,听得人心碎,“你不爱我,你讨厌我,你嫌我恶心。你,你爱小蛇,不爱我。我都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
他扒着她的肩,那么的伤心,嘴里全是浸满了委屈的控诉,手掌却还是那么的小心,置在她肩上,只轻轻地揪她的衣服。
方别霜感到自己的心好像都被揪起了,随搏动“咚咚”地流血。
前所未有的疼。
疼得她满脑只剩一个想法。
让衔烛不伤心,让衔烛开心。
她想要衔烛开心。她想要他真正地开心,再也不流泪。
她从前怎么舍得对他说出那样狠的话的?
他全听进了心里去,他全记得死死的。
她不好,真不好。非但没有保护好他,还让他一再地难过。她怎么能让他这么难过?
怎么办。怎么办?
方别霜愧悔无比,脸埋在他胸前,几不能抬头。
他却连她的衣肩都渐渐地松开了。
躯壳难承悲痛,他去扶旁侧的高几。高几应声断裂。几上花瓶倾倒,一声巨响后,支离破碎。
他极力往平静去缓和嗓音,出声时声音已变得低而哑:“错从不在你。我很,我自己很,很不好。”
她只是不爱他,不爱当然从不是什么错。
话至最后,少年重重地喘口气,仍没能挡住更巨大的痛苦将他一遍遍地碾压。
衔烛转步朝外迈去。
他想走了。
“我根本没有讨厌过你!”
袖摆被身后少女紧紧地抓住。
“当时,我,”她有些抽噎,“我当时太害怕了。我胆小,我怕你,我口不择言,我怎么会没有错。”
她难为情地流泪:“我恨我自己无能。怕被你拿捏,怕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我那时候还并不真的了解你,”
“我自以为地揣测你,畏惧你、排斥你。现在,我现在明白了,我想保护你,我应该保护你。我现在才明白……”她扯着袖子,努力去抱他紧绷的手臂,“你信我此刻的话,不要信之前我违心的话,好不好。”
黑暗中,少年只是一道高高的影子。
教人什么都看不清的影子。
影子背立在前,被她抱至怀中的手臂绷得僵直。
既有愧,要弥补。有悔,要挽回。
越难说出口的话,更要说出来。越难做到的事,更要鼓足气去做。越难面对的自己,更要抬起头来直面。
方别霜越过一地碎瓷,站到他面前。
她扶住他的臂弯,再度踮脚,将这道单薄的影子抱住。
满怀清冷。
她的心更疼了一疼。
她揽扣他的肩膀,要他靠上自己。
他不肯。
捂着心,硬着腰。
方别霜一点点贴上他湿凉凉的脸,什么也不怕了,小声道:“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耳边哽咽一下变得明显。
他在轻轻地抖。
“喜欢你。喜欢衔烛。”她含着泪音,对他的耳朵道,“喜欢衔烛依赖我。衔烛让我抱,好不好。”
伴随几声再咽不下的闷闷气音,肩上微沉。
少年下巴搭来,在她颈窝脆弱地呜咽着。
方别霜抽疼着的心彻底软掉。
她带他回到隔间时,隔间内点燃的灯已烧得只剩半支。
少年坐在长凳上,眉眼微垂,泪水朦胧。
胸膛还在因难以完全压抑住的抽泣不时轻微地震。
不论她刚才如何地哄,他都不发一言。连崩溃的哭泣,此刻也渐渐止了。
此前她伤透了他的心,再想要他敞开心门,必然不能容易。方别霜心里清楚。
她探身扶他的膝盖,吻一吻他不断溢泪的眼角,更真挚地表白:“衔烛想哭就哭,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你怎么我都喜欢。”
“你摸摸我的心,它喜欢你。”她握他的手,贴放到自己胸口,“是不是感觉得到。”
昏暗灯下,少年安静地掉着泪,并不看她。
“还不信,你可以进我的念识。”少女近距离地凝视他的眼睛。
他终于摇一摇头,嗓音都是湿的:“不可以。”
“我允了你,就可以。”
他眸光轻垂,些微的涣散:“允了,谁。”
少年鼻尖透粉,卷长睫毛潮湿粘黏,暗光亦难掩其容色。看得人心里发软,又发痒。方别霜抬膝轻抵他的腰,亲几下他的脸,回答道:“允了衔烛。”
他却慢慢移开眸,再次没了声音。
几近于无的反应。
方别霜为他擦泪的手随之慢慢停下。耳边密密麻麻,雨音嘈杂。
显得他们之间的这股沉静格外幽长。
一颗急于证明点什么的心,在这种泼天的寂静中,忽然失了躁动。
她开始认真想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