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死掉的男人(17)

颜今野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来喝，尽管他努力地表现得很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他的心里空了一处。

纪春生离开的第一天，他就已经觉得很寂寞了。

这天纪春生和沈青青一起外出，去参加了邻居家孙子的满月宴。

沈青青熟练地抱着刚满一月的小婴儿，道：“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真好看啊，春生小时候也是这样白白净净的。”

李欣拿了染红的鸡蛋和米花给沈青青，道：“诶，你家春生有对象了没有啊。”

沈青青：“还没听他说呢。”

“春生都25岁了还不着急啊？我记得陈四儿家不是有个快要大学毕业的闺女吗？”李欣抱过孙子，道：“回头我帮你问问，要是她也没对象的话，两个人可以试着相处相处的啊，年轻人肯定有共同话题。”

沈青青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就是不知道春生是怎么想的。”

吃饭的时候，很多人坐在一桌，基本上所有的人纪春生都很眼熟，但真要在一起说话的话他也没什么想说的。

纪春生本身就不是一个多开朗的人，甚至有点内向，手受了伤之后性格就更孤僻了。

陈四儿递了支烟给他，道：“春生，你现在在肃青那边做什么工作啊？”

纪春生接过烟，如实道：“也没做什么，就混口饭吃。”

陈四儿继续道：“肃青是个大城市啊，工资比咱们这儿高很多。”

纪春生尴尬地笑了两声，没再继续接话。

“肃青工资再高，也比不上在家里好啊，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李欣道：“要我说春生还是应该留在这边好好找个工作才是真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肃青吧。”

纪春生觉得这顿饭吃得比他上一天班都要累。

沈青青当然也是希望纪春生留在家乡的，他和纪平威就只有纪春生这么一个儿子。

沈青青道：“春生啊，我觉得你李阿姨说的对，肃青再怎么好总归是比不上家里的。”

第11章 窒息之前

纪春生只觉得无比窒息，他埋头吃饭，所有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全都一笑而过。

纪春生并没有任何回到家乡的快乐，相反，他觉得非常沉闷。

直到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收到了颜今野的来电，纪春生呼吸骤停了一秒，随后他非常紧张又期待地接通了颜今野的电话。

纪春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喂。”

颜今野声音闷闷道：“春生呐——”

不知道为什么，纪春生觉得自己的名字从颜今野嘴里说出来，变得很好听了似的。

纪春生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一直在心口柔柔地晃。

纪春生声音也变得柔软了很多：“怎么了？”

颜今野不确定地问：“你还会回来吗？”

“……”

见他不说话，颜今野继续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你说过要画我的画像的，我一直很期待来着。”

颜今野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电话的原因，纪春生觉得颜今野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像是在撒娇。

纪春生捡起一块石子，朝着很浅的一片水里面扔去，道：“我记得的。”

颜今野接着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纪春生答道，“等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那我等你。”颜今野的声音顿时变得喜悦起来，因为突然变得有些兴奋的原因，颜今野嗓子特别痒，咳了好几声。

纪春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道：“你感冒了吗颜今野？”

颜今野：“没有啊，刚才就是喉咙有一点痒。”

纪春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问：“今天医生来检查过吗？”

“早上来过了，说我的情况挺稳定的，”颜今野开朗道：“你就放心忙你的事情吧，不用担心我。”

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纪春生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受控制地去想颜今野。

颜今野一个人在海边，会感到寂寞吗？

肃青今天的风这么大，颜今野出门散步的时候穿外套了吗？

上次离开的时候，冰箱里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了，颜今野去超市买了吗？

因为经常吃止痛药的原因，止痛药的药效越来越弱了，病发疼痛的时候，颜今野是怎么撑过去的啊？

颜今野继续道：“我妈今天有空，说要和我一起去拍照，我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合适。”

纪春生：“你就按照平时喜欢的风格穿就可以了。”

颜今野在电话那边摇了摇头，道：“这个不一样，这次拍的，很有可能是我的遗照。”

听到颜今野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么绝望的话，纪春生有些懵。

也许是因为颜今野平时表现得太过开朗的原因，以至于纪春生常常会忘记颜今野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的事实。

纪春生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想给颜今野增加精神上的负担，故作轻松的语气道：“那就穿浅色的衣服吧。”

“好啊，”颜今野笑了笑，道：“等你回来之后，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照相馆拍照。”

纪春生说：“好，我们一起去。”

挂掉电话之后，纪春生险些没喘上气来。

原本他对颜今野即将死去的事实除了同情并没有太多其他情绪，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无比窒息，颜今野还这么年轻，他这么明媚，怎么会快要死了呢？

绝望笼罩着纪春生，就像一张不透气的网死死地缠着他，他觉得再过不久他就会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