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为欢(124)+番外
檀允珩和陆简昭乘马车赶到寒山书院, 司昭府的仵作白湘已为寒夫子验过尸,确实死于匕首, 匕首是张清檐带着官差挖寒夫子尸身时,顺着白徵交代的匕首藏匿处, 找到的凶器。
确认了寒夫子死于白徵手中。
寒山书院的学生也是辰时上学堂, 从家赶来,突闻噩耗, 该肃静也肃静,心中都卯了一个鼓声, 想给往日同窗白徵一刀,可惜白徵已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他们进不去, 就此作罢。
檀允珩和陆简昭没在学生跟前露面, 话有劳寒夫子身边的书童通传, 左不过一句书院修整, 学生归家暂休三日。
二人在内堂收拾寒夫子遗物,寒夫子年过五旬, 不曾娶妻有子女,三十余载就在这间内堂住着。
内堂较小,和百姓家中的东西屋差不多大,一张床榻, 一张书案, 还有两张被磕的掉了面漆的木椅,一个摞满竹卷的博古架, 旁边挨墙一张半月桌。
屋门敞着,院里枯叶泛黄,打旋飘落,密雨将枯叶打在地上,风再卷起,永无止休。
檀允珩将竹卷小心放在半月桌上,收到最后一卷时,她察觉不对劲,手掂了一下竹卷,手中这卷比之前些竹卷轻了一半,她心头一凛,将竹卷打开。
竹卷字迹是寒夫子的行文,除了裹在最外圈的竹笺,往里隔一根少一根,笺头上下锁着的毛绳完好无损,陆简昭听着竹卷滚动,停了替寒夫子收拾遗物的手,三两步走上前。寒夫子是男子,自不好由檀允珩亲收他物,是以他在收一些男子之物,打算三日后随着寒夫子棺椁一同下葬。
他手心托住被檀允珩抻开下凹的竹笺背面,一眼看穿,“竹条被人破开抽走了。”毛绳并未断开,但凡粗略一看,会以为寒夫子思维跳跃,隔笺而做竹笺,毛绳接头不断,竹笺缺失,唯有将要抽走的竹笺上下隔绳劈开。
正常而言,竹笺上下穿过的毛绳,是一根编织而穿,若要人不知,除非不着痕迹,这个竹卷半点痕迹不见,偷走竹笺的人下了一番功夫的。
檀允珩快速阅了竹卷上的字迹,是一卷《民志策》,这一竹卷撰写的民志是南祈攻破各国后,各国间的闲谈被纳成竹卷,广为流传。
他国自有他国强人之处,《民志策》在百姓手中,百姓瞧之,弥不足之处,报与司昭府,朝廷择优改之。
“这人好生厉害。”檀允珩着重看了下竹笺两头,毛绳完好无损,夸着此人割竹技艺不错,接着一头冷水浇下,“越是寻常之物,越不寻常,那人也不怎么聪慧。”
陆简昭站她身侧,垂眸而下,只能捕捉她的眼角,堂外的雨隐隐约约,有了停的迹象,苍穹引上,秋阳流金,恰好一道光隔过窗,镀在她眼尾,如黑夜萤火,风见云,花见树,他见繁星。
“不寻常之物,极易被察觉,寻常物更是此理。”
什么人会划开竹笺呢,《民志策》哪里都有,就连寻常百姓家也买得起的竹笺,为何偏选中寒夫子此卷下手,好生奇怪。
檀允珩把手中竹笺卷起,往半月桌上一放,当做未曾发生过这事儿,侧眸上抬一瞬,挪步坐回木椅上,端了书童给二人斟的茶水在手中,或许有人只能单独接触到寒夫子此物。”
陆简昭噤了声,目光瞥了眼院中急匆匆赶回来的书童,寻常似地坐下跟檀允珩闲谈,“刑部张大人的意思,杀寒夫子那人是要挫骨扬灰的。”
雨停歇,秋高气爽,堂屋里二人都不择声,只有檀允珩手中拨楞茶盖的细擦声,书童走进,环了眼四周,垂头走向二人身前,作揖道:
“启禀两位大人,书院学生已返回家中,三日后来送寒夫子出殡。”
书童名林惊忆。
林惊忆进来看着堂里寒夫子的遗物被收拾整齐,没再敢说什么。
寒夫子授人予渔,身后遗物轮不上他收。
檀允珩抿茶过后,“本官记得你是自幼养在寒夫子身边的。”早年,寒夫子路过一家河滩,发现一个弃婴,收了在身边当书童的,这就对了,书童没触过学生以外的百姓。
站在二人跟前的林惊忆,明显露了吃惊色,这事儿是先皇在世发生的,虽说寒夫子称得上朝中栋梁,但夫子从未跟外人提及过他,两位司昭那般忙,怎会有功夫查探这个。
林惊忆失神一瞬,怔怔道:“草民是寒夫子自襁褓就养在身边的。”
“那怎不考取功名呢。”陆简昭侧手端茶盏,徐徐道,一记眼神朝站着的人看过来,把林惊忆吓得一激灵。
林惊忆第一次见大司昭,之前他都从学生口中听来的,说大司昭大公无私,不苟言笑,只有在小司昭跟前才温情有色,加上他踏堂屋门槛而进,听到大司昭平淡说着白徵如何死。
朝臣在上,往往一句能定犯人生死,白徵真该死,当他听到大司昭那句话时,也会害怕,还好小司昭是个和善的。
“回大司昭,草民不愿考取功名。”
檀允珩未曾听寒夫子提及过这个书童,她是听舅舅提过一嘴,寒夫子一生无妻无子,只有个从河边捡的书童相依为命。
说到底书童算是寒夫子的家中人,家事不说于外人听,常人之性。
**
司昭府,两位司昭回来后,赶忙派了衙役暗中前往寒山书院藏匿,防止有人害林惊忆,如今整个书院只剩下书童一人,想害其死,甚至无声无息就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