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为欢(180)+番外
外头天还未亮,他在床幔里还是看不清她的,不过他穿戴整齐,重新上榻,留了个心眼,将床幔缝隙稍稍拉着,烛光火红,一跃而进,虽暗却足矣让他看清她。
眼中还是那个卖茶水的女子相貌,心中却早已天翻地覆的,他当真有见到珩儿之貌,虽不清晰,但对他这个渴望眼疾好起来的人而言,够他叨一辈子了。
屋内温火暖洋,锦被一角被掀起,檀允珩着件浅蓝色补服和青绿色的马面裙侧躺睡着,衣裙上无任何绣花,十分素净,那张脸上粉黛荡然无存,细看眉眼处似雾照晴山,丝毫未有防备。
习武之人睡意甚轻,若此人能安心睡着,必然是对身边人放心。
陆简昭手缓缓去碰她的补服衣摆,南祈女子与男子着装不同,男子腰际系宫绦在外,女子在衣摆里,他轻车熟路给人系上,给她掖好被角,才起身往司昭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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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末前一刻,一辆马车缓缓驶去城门,马车里一人无语,二人安静如鸡。
早在辰时初,檀允珩刚睡醒,下榻梳洗那会儿,徐鸿越的马车已停在郡主府,马车上一应包袱都被郡主府的下人放在早已给郡主备下的马车侧榻下。
未过多久,檀允珩上马车的头句话,不是问徐鸿越安,而是吩咐刘伯伯先去趟司昭府。
一路过来,陆简昭在司昭府得空,便一同乘马车将珩儿送至城外。
二人依主榻而坐,悠闲自得,丝毫没将侧榻的徐鸿越放在眼里。
徐鸿越一盏接一盏的茶水灌下,直到二人分别,他共饮六盏。
马车行至城外几里,徐鸿越剥了个橘子放在一个水晶盘中,端给他这学生,一眼看过去,他这学生手中把玩着一枚并不稀奇的环佩,是拿来换心愿的。
他记得珩儿身上有枚独一无二的凉玉环佩,如今早已挪了人佩戴。
珩儿对皇宫物什不稀罕,便没找皇后娘娘去换,而是从陆世子那儿换了一件事,同理,陆世子也是如此。
檀允珩:“……”
一个去干净纹路的橘子在水晶盘中滚来滚去的,何必费此一举,她伸手将橘子拿起,掰了一块来吃,塞进口中咬了两口,便一脸难耐。
“这橘子好酸啊,重新给我剥一个。”檀允珩找地方吐掉后,饮了口茶缓解,她不吃这个。
不是她爱使唤人,是她自幼养尊处优的下意识脱口,徐鸿越早在公主府可没少看到珩儿灵俏跳脱之貌,不对他而已,还有珩儿不爱吃过酸的,他虽没尝,却能一眼分辨橘子酸甜,也是故意的,用一颗新的剥好的橘子换她口中一话。
“珩儿对手中环佩当真是喜欢的紧。”
马车走官道,免不得走走停停,如今商行随往,碰上前道堵着的官道岔路,滞留一刻也在所难免。
耳廓外还能听着旁边跟檀允珩马车擦肩而过的碎言碎语,不知从何处来,只知往都城去。
须臾,檀允珩点明,“夫子喜欢阿见妹妹。”她目光顺着她放回水晶盘中的橘子引山,逗留在徐鸿越脸上。
只见徐鸿越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一瞬,匆匆瞥了视线在马车他处,又不由自主想问,“珩儿如何猜得。”
檀允珩右手肘往膝盖上一搭,“原来是真的。”她才是那个一脸震惊的人,顺手剥了颗葡萄给自己吃。
夫子刚问她对手中环佩甚是喜欢,此话听上去说不上哪里怪,她是夫子看着长大的,她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发眼,而她也能从他的话中寻到蛛丝马迹,好生生的怎会无端提及围场一事,还借由她不爱吃酸橘的名堂,顺便从她口中套话。
围场上的环佩,她提前亲做了一枚,给阿见妹妹学会骑马射箭的报酬,那枚环佩跟圣上给后辈嘉奖一样,是她可以帮阿见妹妹做任何事的承诺,她想想当时做承诺时,陆简昭、刑部张大人和徐鸿越都在,然她仔细琢磨了下,徐鸿越后话,居然被她随口说中了。
檀允珩神色波澜,斟了两盏茶水,“夫子想过阿见妹妹会拿环佩作何事,说何话。”
徐鸿越回过视线,长睫下阖,任凭热气朦胧,遮住眼底阴翳,“身为一国公主,她不会为儿女情长断送北冥国来时路的,那枚如意佩她会在关键时刻为她的子民所用。”他真想过,唯有物尽其用,才是他遇到的阿见。
有关北冥玉见心事,别说徐鸿越,檀允珩都未察觉半分蛛丝马迹,阿见妹妹一切循规蹈矩,倒是徐鸿越喜欢阿见,让她也没想到,今细想想,好似她道寻常之事,皆不寻常。
十岁那年,徐鸿越喊她,若在司昭府有何冥思不出的,就在偏房后种些杜鹃花,忠心诚之,终有一解。
她真种了,每年春日杜鹃花开,夏日凋谢前,她都回借徐鸿越之手赠阿见妹妹一盆,只因她听过杜鹃晾晒寓意,谁说衰败的杜鹃风姿不存。
想不到竟成了她这个徐夫子能和阿见光明正大相见的一个由头,还是两次。
有句话檀允珩赞同,那枚如意环佩,于阿见妹妹言,是及时雨,亦是对她的信任。
徐鸿越见她眸色清然,盯着摇摇晃晃的前幔帘发呆,顺手端起她跟前的茶盏,在她眼前一晃,“别说这个,珩儿呢,你既喜欢陆家小子,那小子却听不到珩儿说喜欢,也心难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