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虏的美人丞相gb(34)
她更低地垂下头。
大楚丞相昔年湛然若神、轩轩霞举的模样依然刻在她心里,他强大、骄傲,即便每日都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温文做派,内里的锋锐仍旧触手可及。
但眼前的这个人,却如雪般苍白,如枯树般孱弱,几乎像是一朵缀在枝头的花,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彻底跌落泥中,零落尘泥碾作尘。
他被剪去了所有的羽翼,剥除了所有的外壳,连一副健康不再生病的身体都成了奢望。他不能再翱翔,不能再腾飞,不能再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站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属于荀清臣的色彩已经全部消失——这样看来,荀丞相倒的确是死了,连带着那些赞誉、诋毁、吹捧、谩骂,一同被埋葬进了卫国公的坟墓里。
楚晏想:现在,她尽可以给这位故人涂上任何她想要的颜色,装扮上任何她想要的饰品。
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她笑了笑。唇角高高扬起,心却沉沉下坠,直至跌落谷底。
有什么意思呢?到底有什么意思呢?楚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解开他手上的革带。
他的皮肤本就白如春雪,又极容易留印子,被坚硬的革带绑了半宿之后,手腕上几乎没了好肉,满是触目惊心的淤青。
楚晏低头,握住他的右手,往男人的手腕轻轻吹了口气。
荀清臣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双手一抖,又强自忍住。
燕世子的手掌覆住他手上的淤青时,荀清臣终于在这个过分漫长的黑夜中,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温度。
……
今日远比上次难堪。
起码上次,荀清臣直接了当地晕了过去,不必管事后如何。而今日,他既无法彻底昏睡过去,也无法真的屏蔽自己的感知。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不细腻,甚至很粗糙,有厚厚的茧子,也有长长的伤痕。
那双手将他抱到浴桶里,又将他抱回床榻上。
他躺在重新变得干净的床榻上,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
“腿。”
楚晏拿着淡绿色的药膏,瞟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腿,神色与语气都是淡淡。
荀清臣臊得无地自容,咬紧唇,掩面道:“我可以……”自己来。
“打开。”
他只能依言而行,闭着眼睛,强行忽略身上的感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任人施为。
“换个方向,趴着。”
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面。冰凉的药膏被一点点地抹在身上,非但不疼,反而很舒服。
疲惫一涌而上,他忍不住阖了眼睛,陷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耳边是熟悉的銮铃声。他躺在悠悠行驶的马车上,而楚晏依旧坐在车上批着成堆成堆的公文。
连放到面前的药都一模一样。
他服下苦涩的药汁,忍着身体的异样坐到小案旁边,试图研墨。
手刚抬起来,对方的斥责声便已响了起来。
“滚。”
荀清臣放下手腕,定定地看着她,而对方头也没抬,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荀清臣回到自己的角落,心中揪紧,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安。
随着马车一点点向北,这种不安也越来越浓烈。
他依旧与楚晏同吃同住,同坐同卧,然而楚晏不再刻意作弄他,不再要求他服侍,也不再与他交谈,仿佛全然当他不存在。
楚晏拒绝他的一切靠近。在绝大多数时间,她都保持着过分的沉默。
那个总是与她有说有笑的女医在她面前也安静了下来,更何况是那些谨守军纪的士兵。
不知名的阴霾正笼罩着这支队伍。
而士兵们落到荀清臣身上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多。有时是怜悯,有时是厌恶,有时是期盼——怜悯他失了楚晏的宠爱,厌恶他惹了楚晏不快,期盼他能让楚晏重新开怀。
荀清臣拢着自己单薄的衣衫,一笑而过。
秋风吹过,寒意乍起。
挂在枝头的野菊花终是抵不过呼啸的北风,被打落于尘土之中。
荀清臣看着满地的落花叹了口气,扯了扯唇角,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弦月高高挂起的这一晚,他的猜测不怎么意外地得到了验证。
这些天一直避着他的楚晏,此刻坐在驿站窗边,手边依次放着白绫、鸠酒、与匕首。
“过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跪在她身边,心中出奇的平静。活着还是死了,其实对他来说,也无甚区别了——只是有些不甘。
“殿下……”他弯弯唇,又改了口,唤:“楚晏。”
楚晏没管,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小的钥匙。
滴答一声,长久戴在他脖子上的颈环飞快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徐照既然求我给你一个体面,那我也不是不能成人之美。”
楚晏站起来,玄低红纹的衣摆在荀清臣眼前匆匆掠过。
“孤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第18章 殉节
楚晏躺在官驿的小榻上,久久不能成眠。
从外间传来的任何一点动静,都使她无法忍受——但过分的寂静,依旧使她烦躁。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空心神,但意识反倒越来越清明。
今晚的风声实在是太吵了。她这样告诉自己,慢慢披衣而起。
穿过外面的小厅时,坐在此间的男人忽而出声。
“……阿晏。”
楚晏脚下一顿,终究还是没有理会。她推开门,站在秋风萧瑟的长廊之下。
值守的亲兵迟疑着向她问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