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与死对头结婚后(135)
“事情已经做下了,是我先对他们下手无情。这个时候再说心软,倒显得我惺惺作态了。”
安雁清静静听着,没再发表意见。
钟老爷子忍不住再看向她,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自己当初在楚楚身旁见到她时的念头。
这小家伙,跟她那一无是处的爸妈都不像,唯独像极了他那位一身傲骨,执拗刚硬的挚友。
钟楚或许知道,只是从未与家人提过。她身边的每一个朋友,都经过钟家的反复调查,确认无害后,钟家才会放任她们接近钟楚。
贺玉如此,安雁清同样如此。
乃至许多未通过筛选,即使钟楚有所好感,但没有机会再接近她的同学们,都经过老爷子的严苛审视。
钟老爷子对钟楚的掌控欲,在漫长的时间内,都是遮在她头上的一张巨网。
细密的网眼筛去了可能存在的危险,同时也将钟楚的一举一动,全都牢牢掌控在家人的凝视下。
好在钟楚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好在钟楚心大,不觉得这份来自家人的病态掌控,是束缚自己的枷锁。
她的适应能力很强,对此安之若素,避免了类似家庭环境下,孩子经受不住家人的控制欲,选择自毁这类常见的悲剧。
也或者是自少时起,奇怪的原生家庭,和在死亡边缘徘徊的诸多经历,塑造了钟楚扭曲的世界观。
令她将这份密不透风、使孩子深感窒息的关怀,当成家人对自己的在意的具象化,家人对自己的爱的体现。
钟楚少时在医院常住,家人知道她喜欢热闹,特意让她居住在普通病房,跟那些同龄的伙伴玩耍嬉戏。
等到钟家人发现,钟楚见证和自己培养起感情的朋友,一个个在死亡线上挣扎,对年幼的她是重复的心理创伤。
钟家干脆果断出手,将钟楚换了单人病房,远离从前的同伴,并着手组建自己的医院。
钟老爷子提前打好腹稿,做好解释的准备,出乎他的意料,小钟楚看了他片刻,只是问一句:“爷爷,她们会好好活下去的,对吗?”
钟老爷子喉头哽咽,半晌,轻轻道:“会的。”
不过是善意的谎言罢了,那些孩子都是不治之症,就算家财万贯,绝望的亲人们,仍无法从死神手中挽留孩子的性命。
钟楚轻轻笑了,她没再追问,之后的日子里,也从未再询问过从前玩伴的情况。
可钟老爷子知道她是个念旧的孩子,也无数次注意到,她在自己离近时,立刻合上的画本里,年少的钟楚认认真真、一笔一画描摹出朋友们的模样。
那些死去的,仍在死神手中苟延残喘的,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个先到的,小钟楚的朋友,她其实一个也没有忘记。
孩子都是喜欢热闹的,如果重症的孩子随时可能死去,给予钟楚一次又一次打击,那让她和轻症的孩子们接触,一起嬉戏玩乐,会不会好点呢?
总不能一直将钟楚关在病房里吧?钟家人保护她的同时,也想给孩子一个正常的童年。
钟老爷子转换目标,有目的地筛选出一些心底纯善的轻症孩子,作为钟楚的玩伴。
钟楚不吵不闹,坦然接受家里的一切安排。
可很快的,他又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重症的孩子随时可能死去,轻症的随时病情好转,刚建立起感情的朋友的出院,对年幼的钟楚来说,是一场无尽的、撕心裂肺的离别。
她真心为出院的朋友们进行祝福,感到欣喜的同时,过分早熟的钟楚再清楚不过,她与她们不同,她随时可能死去。
她与那些奄奄一息的同伴才是一路人,她的未来黯然无光,或许她根本没有未来。
而新朋友们一个个欣然离开,这个事实一遍遍提醒着她,欢欣之下,唯有如海面般平静而深邃的绝望。
家财万贯又如何呢?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钟老爷子心如刀绞,小钟楚一个人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不会违逆家人的意愿,会主动与孩子们交朋友,他能看出她并不快乐。
算了,算了。
如果交朋友会给钟楚带来更多伤害,他宁愿楚楚埋怨他,恨她,宁愿她的童年没那么完整,宁愿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想让她为了让自己不再担忧,强颜欢笑。
他小心翼翼控制着钟楚的活动范围,不再让她接触同龄的孩子。
钟楚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她只是安静地、沉默地,接受一切。
等她的身体稍稍好转时,老爷子着实让她进入东华。钟家有东华的股份,在这个堪称半个钟家人的地界中,没人胆敢明目张胆欺负钟家的小公主。
钟楚的好胜心得以发挥,她慢慢地找到自己努力的方向,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可对手都太弱了,日复一日立在顶端,让她渐渐提不起半点兴趣。
贺玉是她在东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一个......身体健康的朋友。
钟老爷子仔细审视着贺玉的一举一动,调查她的身家背景,过往经历。他知道的部分,可能比贺玉本人还要详细。
钟楚救下了贺玉。
钟楚头一次对他提出请求,请他帮帮贺玉。
钟楚和贺玉的关系慢慢好了起来。
钟老爷子无数次想要阻止,他清楚贺玉接近楚楚的初衷,绝对算不上纯粹的好意。
钟楚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她的身份家世,她的庇佑,才是贺玉接近她的真正目的。
要将贺玉赶走吗?就像他从前无数次,把那些心怀不轨的孩子,撵出钟楚的交友范围内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