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15)
秋月点头:“我确实是立秋生的。”
“蛮有诗意的。”小姑娘偏偏脑袋,“哎跟我的名字还挺配诶!”
耳机里的男人轻“啧”出一声:“怎么就跟你配了”
“本来就是。”何棠理直气壮,“《荷塘月色》你没听过啊”
“没。”男人懒洋洋道,“只听过《凉风有信》。”
“哦,你没有。”何棠干巴巴说完,就啪地切断了线路。
两个女孩又聊了一会儿,顺手加了微信。
直到何棠收到准备出发的消息,通讯才重新连好。
引擎的轰鸣远比耳机里的倒计时来得直接。
赛车出发,好似利箭离弦。
秋月不自觉站起身,视线远眺快成残影的车。
以前她不知道,原来赛车是一项这样有观赏性的运动。
油门焊死,贴地飞行,一路扬起滚滚沙尘。
道旁不知名的飞鸟被惊起,和赛车一起披戴余晖,奔赴一场日落。
全力以赴的,一往无前的。
一眨眼功夫,赛车便开到俩女孩面前。
——准确来说是飞到她们眼前。
坡道在即,不减反增的车速将车身猝然腾空。
在秋月面前划过一道悠长的弧,扬长而去。
“滴”的一声,何棠放下手中的测速仪。
时速164km/h。
她点击平板,嘟哝:“有点儿慢了啊……”
“这个速度还算慢吗”秋月问。
她忘了之前在哪儿看过,有场世界级的拉力赛,均速在一百三四。
“不慢。”何棠回答,朝远处挑挑下巴,“但对他来说算划水。”
她话音刚落,远处的赛车便驶入第一个弯道。
——仿佛一条甩尾的鱼,车尾率先入弯。
拉起浓浓白烟的同时,也拉着车身不偏不倚地切出弯。
——华丽丽的钟摆漂移。
时速二百版。
“有病啊你!”何棠对着耳机大喊,“就这弯儿用得着漂成这样”
男人哼笑:“划水而已。”
“……”
车内,于澈瞥了眼炫技的车手,看破一切:“差不多行了啊。”
摁下耳机静音,他又补了道:“再帅还不是只有哥们儿看。”
收油,急打方向,拉正车头,梁风一气呵成,举重若轻。
他挑了下眉:“有道理。”
路旁,秋月和何棠同时抬手碰耳机——怎么突然没声了。
也就两三秒,导航员报路书的声音重新入耳。
出发后梁风基本没再说话,操控赛车一路嘶鸣。
不管路况和车速如何变幻,于澈报路书的节奏都一点不乱。
秋月关掉自己这边的耳机,轻声:“于澈做导航员多久了他一直都是这行的”
何棠也开启通讯静音:“我哥组队第二年他来的……啊,这么算也有五年了,好快啊。”
“他学法律的,从小就特别喜欢赛车,在国外上大学时瞒着家里开始偷偷做导航员。他爸妈,爷爷奶奶都是大学老师,家里人到现在都反对呢。”
秋月“哦”出声:“书香世家啊。”
“对呀。你别看他一身书卷气。”何棠看着赛道,一手托上下巴,“比起赛来还挺反差的。”
看着小姑娘满脸少女心性的笑,何棠了然莞尔。
“你们和他怎么认识的啊,大学校友”
何棠嘴角的笑僵了下。
“不是……”她垂低眼,声音更低,“我们又没上过大学。”
秋月愣了下,懊恼失言——
她显然触到什么禁区了。
正犹豫如何转移话题,嗡嗡轰隆声骤近。
秋月扭头,看见赛车裹挟滚滚烟尘,一个截停刹在她们前方。
两侧车门同开,下来的男人们好像在争论什么。
他们身后,似乎只在一瞬间,太阳就掉下地平线。
落日熔金,烧红半边天。
比日光还要耀眼的,是一身火红车服的赛车手。
一手扯掉头盔和头套,他另只手一把夺过导航员的路书。
哗啦啦翻至某页,两个男人同时低头看——
梁风翘起唇边。
他赢了。
笑着将路书甩给导航员,他转头,看见场边注视自己的女孩。
——嘴角的笑便深入眼里。
分不清是见她欢喜,还是赢得恣意。
霞光将男人的影拉长,从赛道拉扯到女孩的脚边。
望着他高视阔步走向自己,秋月的心脏毫无由来地悸了一下。
又一下……
“你俩闹腾什么呢”何棠问。
梁风不咸不淡:“打了个赌。”
何棠:“什么赌啊”
“不告诉你的赌。”梁风说。
“他输给我的赌。”于澈说。
“切,都输了还——”何棠止住话头,皱眉看梁风,“你输了还这么高兴”
梁风呵出一声,但笑不语。
“好了,愿赌服输啊。”于澈收起手里的本子,朝赛车手扬眉,“下把新赛道,你没路书。”
所谓路书,其实就是赛道的纸质导航仪。这份导航由导航员提前勘路得出,再在比赛时口头报给赛车手。
——导航员就是赛车手的眼。
没有导航员和路书,无异于蒙眼开车。
“加码。”梁风漫不经心地掂了掂手里的头盔,“下把跑完,路书我给你背出来。”
何棠撇撇嘴:“那你要背不出来呢”
梁风朝于澈手里的路书抬下巴:“我吃进去。”
于澈和何棠异口同声:“你说的啊!”
梁风不屑嗤声,慢悠悠转过身。
转向秋月。
“一起”
秋月怔过两秒才发出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