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答迅速：“没什么。”

男人将水龙头打开，水流声哗啦啦地流淌，“昭昭，你撒谎的时候语速会加快。”

老宅有片山楂林，这几天又移植了许多银杏和其他果树进来，据老爷子发言，他们周家绝对不可能输给明家。

明年的秋天就能看到金灿灿的一片，橙红饱满的柿子挂在枝头摇摇坠坠。

而她去采摘了一堆山楂回来，正在跟着教程研究山楂的360种做法，并让周庭昀给她打下手。

什么撒不撒谎的，明昭装作没听到，专心看着教程。

“山楂酱，山楂糕，炒红果，山楂酒……山楂巴斯克？这个不错。”

平板摆在台面，正在播放。

周庭昀将那一盆山楂洗干净，放在她手边，衬衫卷上去露出半截的小臂结实有力，青筋随着动作凸起。

明昭被吸引，目光跟随，手痒，伸出食指，戳。

青筋被按下去挤到一边，松手又回归原位，她戳得不亦乐乎。

周庭昀握住她的手。

“不是要做蛋糕，又在玩什么。”

刚冲过水的掌心带着湿润凉意，沁透皮肤。

“玩你啊。”她一时嘴快。

“……”

糟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明昭迅速抽回手，去推周庭昀，转移话题，“快帮我拿奶油。”

没有和她计较，周庭昀打开柜子，将淡奶油拿出来，和鸡蛋，白砂糖，玉米淀粉摆在一起。

玻璃盆中打发奶油至粘稠，她有些累，手腕不自觉地放松了片刻，打蛋器微微倾斜。

就在这一瞬间，奶油猛地飙了出来，像喷泉般溅了男人一身。 ？！

明昭惊呆了，手忙脚乱赶紧关掉电。

周庭昀已经料想过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

画画时糊他一脸颜料，吃冰淇淋时全融化掉在他肩膀……至于尿床尿在他身上这件事，他顾及女孩子的脸面，从不和她提。

要是什么差错都不出，才让人觉得奇怪。

所以他只是看了眼自已身上的一片狼藉，问道，“我来？”？？

明昭心虚松手，乖乖退居二线。

他刚拿起打蛋器，她忽然开口。

“哎，等等。”

声音清脆急切，带着丝紧张。

明昭伸手按着他的手臂，踮起脚，轻掰过他的脸。

她凑得很近，发丝间淡淡的香气氤氲萦绕，呼吸轻轻拍在皮肤，像起伏涨潮的海水。

“你这里也沾上了。”

脸上传来柔软触感，是她伸手抹掉那点奶油。

然后。

他看到那淡粉的唇微微张合，湿红舌尖卷走指腹的白色。

“好啦。”她退后一步，眉眼盈着笑意，仰着脸天真模样，“甜度刚刚好。”

周庭昀平静盯着她。

“明昭。”

被喊到名字，始作俑者反而无辜眨眼，“怎么了？”

怎么了？

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也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毫无戒备心。

但他并未再说什么，只收回视线，将奶油打发好放到一旁。

明昭则心情愉悦地拿着铲子铲啊铲，将放了白糖的山楂熬成果酱。

一切材料组装好，送入烤箱，转到220度，二十分钟。

等待的间隙，明昭奇怪问他。

“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流程都已经走完，不会再出现弄脏的情况。

男人淡淡看她一眼，“怕你忍不住偷吃还擦我身上。”

“你侮辱我，”她气愤，“我又不是三岁！”？？

不就是小时候吃完一嘴油抹他衬衫了，至于记仇记这么久！

她才不会忍不住偷吃！

还要争辩，这时，计时器响了。

明昭瞬间眼睛亮亮的，转身就要去打开烤箱，被拦住。

“我来拿，小心烫。”

周庭昀戴上隔热手套，将托盘取出来，胚体表面金黄焦灿，散发着浓郁香味。

室内降温后，放入冰箱冷藏一晚。

*

第二天清早，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时，最爱赖床的大小姐就已经迫不及待爬起来，踩着拖鞋噔蹬蹬下楼。

她打开冰箱，将冷藏好的蛋糕拿出。

“我真是天才。”

明昭摇头感叹。

“这位天才，你的糖霜洒出来了。”

拿着糖霜盒做点缀造型的手顿住，然后空出一只，若无其事地扯出厨房用纸，擦掉。

紧接着，周家上下都被大小姐强行拉着试吃，并被要求评价她的精美超凡作品。

众人都十分给面子，边点头边竖大拇指。

“我的天大小姐您真是天赋惊人！”

“太好吃了大小姐，比我在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大小姐完全可以去开店！”

哄得她飘飘扬扬。

周其安试了一口，更是满眼惊喜，几下就吞进肚子，“你好厉害，这个山楂果酱甜而不腻，酸味正好，搭配奶油更绝了！”

语气相当真诚。

听到这么长一串详细专业的评价，明昭非常高兴，得意洋洋地拍拍他的肩膀，“弟弟，你真有品味。”

……

“你看看。”不远处，周老爷子感叹道，“多般配。”

庭院内白墙青瓦，古朴的雕花窗棂投射斑驳的影子，少男少女坐在一起，年轻的面容微红青涩，澄澈眼瞳明亮剔透。

金色光晕染在他们身上，微风拂过，不知是聊到什么，清脆的笑声荡开阵阵涟漪。

不像枯冷深秋，更似明媚春日。

周庭昀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烟，伫立在阴影下，沉默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春气鼓动得人心，像婴孩出齿时的牙龈肉，受到一种生机透芽的痛痒。”钱钟书的《围城》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