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难抵(182)
“倒是忽略了你,还敢来她眼前晃?”声线极冷,带着霜雪露白般的寒寂。
凌然不可侵犯的气息。
尤其是被挡在他身后的沈洛怡。
何铮匆匆跑来,立刻报警处理现场。
仔细算来,他的反应似乎有些慢,医院门口有些堵车,隔了一个掉头的路口,程砚深几乎是看到那两个纠缠的人影的瞬间,就推开了车门。
皮鞋踩在路灯落影之中,像是飞驰而过,霓虹闪烁而过。
回神时,何铮已经看不到程砚深的影子。
“程总,这里交给我,您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吧。”
程砚深的袖子被血迹濡湿了半只手臂,淌落而下的血液滴在地面上,溅了星星点点在他的皮鞋上,裤腿上。
好在,沈洛怡身上是干净的。
只不过,她的状况也不太好。
脚腕处虽然被绑带绑紧,但只能单腿斜立,大半重心压在他身上,但沈洛怡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目光灼灼定在他脸上,目光几分空洞。
还好医院就在身后。
“程砚深。”她攥紧手心,指间的黏腻慢慢渗开,像是什么粘连着她的心跳。
她想要说什么,可是所有话都哽在喉咙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揪着他的袖口,温热的血液还有已经干冷的血渍蹭在他外衣上。
半垂在宝石袖扣的血,摇摇欲坠。
仿佛滴在她的心尖。
“没事。”程砚深勉力笑笑,上前一步,掌过她的腰肢。
怎么可能没事,他现在都不敢让她看他受伤的手臂。
可下一秒,程砚深忽地单手抱起她,转身向医院走去。
沈洛怡惊慌地睁圆眼睛:“你别……”
别碰到伤口,她是可以自己走的。
虽然脚腕受伤了。
可他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即便额头沁出点点冷汗,程砚深声线依然温和,表情端起不露分毫。
“别动,宝宝,我现在没什么多余的力气了。”
只能抱起她,抱起他的太太。
“先给她看,她的脚踝伤得很严重。”昨晚的崴脚在瓷白的肤色上留下一片淤青,但因为今天的故意冲撞,她脚踝处又多了一道伤。
有些倒霉,反反复复的受伤红肿。
走了最快流程,沈洛怡先去骨科拍片。
忽地,护士惊呼一声:“先生,您的手还在流血。”
沈洛怡刚被扶着走进CT室,听到声音,蓦然转头,透过门上一点玻璃窗,目光中流连着彷徨,被朦胧的雾气遮掩在下。
缠绵着细雨愁色。
“先生,您太太去拍片,您先处理伤口可以吗?”
程砚深只是摇头,指骨微动,尽是麻木。
他其实已经有些感觉不到那里的疼痛了,唯一的惦记只是沈洛怡再三受伤的脚踝。
她喜欢穿精致好看的高跟鞋,若是留下后遗症,沈洛怡该要遗憾了。
再去护士站处理伤口的时候,沈洛怡扶着桌子静静站在他身前,看着护士手里拿着的剪刀轻轻剪开破碎的衬衫,那里已经沾满了血。
深深的一道伤口,微微向外翻着皮肉。
沈洛怡一言不发,牙关咬得很紧,莫名带上一点颤栗。
消毒棉球触到伤口,他眉心微皱,她便唇瓣抿紧一分,逐渐发白。
仿佛被利刃划伤的是她一般。
强忍着哭腔,鼻尖微红,她想要像上次抽血那样捂住他的眼睛,但似乎连抬手都带上了几分颤意。
她在害怕。
像是将整个世界都漫上了红色。
不是画卷上的颜料,是流动的,他的血液。
如果那种激烈碰撞的颜色,是他带来的,仿佛一切都在尖锐叫嚣着什么。
只是单单想到,就忍不住地颤栗。
沈洛怡低低呢喃着他的名字:“程砚深。”
看着护士为他处理伤口,她会心痛难忍,可是她的目光却寸寸不移,牢牢锁在那之上。
仿佛想要将那个画面印在脑海中。
程砚深压下涌到嗓间的痛意,温温淡笑:“我流血,你哭什么?”
她还没哭,只是眼泪已经坠在长睫上。
沈洛怡望着护士手里拿着的医用缝合针,刺过他的皮肉,她的心口也涌上针扎的刺痛感。
她飞快地抹去眼角的泪花,吸了吸鼻子,有气无力,声音哽咽。
“我哭你的熊猫血浪费了。”
程砚深低哂一声,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宝宝,过来。”
沈洛怡不想过去,他们之间的冷战还没结束,但她更不想这个时候让他难过。
拖着已经被包扎好的脚腕,她慢吞吞靠近了两步,由着他抓住她的手。
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再好不过的求和时机。
但程砚深只是拿出西装口袋里的方巾,轻轻为她擦去手上的血迹。
慢条斯理,一心二用,仿佛还在被缝针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他擦得仔细,掀眸时触及她润泽的水眸,温淡低笑:“还好,没有弄脏你的衣服。”
沈洛怡没再说话,她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脚踝,又看了看自己的大衣。
在他眼里,她的一切似乎都很重要。
都比他自己要更重要。
护士结束缝针的时候,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刀口有些深,可能要留疤了。”
她看到沈洛怡眉心猝然拧起,连忙安抚:“不过也没关系,等伤口愈合后可以去做疤痕去除手术。”
“没关系,留着吧。”程砚深摇头,指腹揉捏着她冰凉的掌心,“也算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周围护士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沈洛怡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