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迷途不返(198)
“为了不让谢惟发觉怀疑,又能知悉干扰下界各种情况,他造了一个绝好的身份。”
“——旋灵境大弟子,迟羽声。”
望着他错愕的神色,叙鬼接着道,“但血蛊这手段不是他亲自给你下的,也算是借刀杀人吧。”
“什么刀?”
“天玄。”
“我……师尊?”
孟惘看着叙鬼的眼睛,蓦地明白过来。
十年前入鬼城时,叙鬼给他看的那段故事——
天玄和云坠雨。
他确实是以云坠雨的灵丹为药引治好了秘术反噬,但唯一重要的一点——
云坠雨是死了的。
天玄或许一开始是真的只想要水灵伴生的灵丹,但云坠雨误打误撞发现那本书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他可能一直在犹豫,在动摇,可直到那小弟子渡劫后赶来将灵丹生挖给他死在他面前时,他一定后悔了。
迟羽声将血蛊之术透露给天玄,天玄则以此加害自己。
因为谢惟说过他是木灵伴生,以他的身体为容器,为云坠雨养魂复生再合适不过。
他垂下眼睫,沉默许久,低声道,“我师兄……还好么?”
外界什么情况,他一概不知。
“我只能知人的命途主线,细致点的探觉不到,不过你放心,没死。”
在心口压了十年的重物终于落地,他时刻紧揪着的心脏顿时松了下来。
“不过,荆连死了。”
孟惘惊异抬眸,指尖一下抓皱衣袖,“什么时候……”
“十年前迟羽声对谢惟动手时,他听你的话,为护谢惟自爆法相。”
“其实他本身就是谢惟的一片法相,终极灵印加持的法相献祭很不稳定,在第三世自爆时法相分裂出一片,随主人一起周转,在各个下界空间里汲天地灵气,上万年后,也就是前世,才真正化为人形。”
“只是二人都不知道彼此有联系,前世谢惟自爆法相后他仍是被带过来了。”
孟惘怔怔地听她讲完,瞳孔轻颤,努力消化理顺着脑中得来的信息,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又干涩地抿紧。
叙鬼看他再次红了的眼眶,泪水蓄满那双晶莹漂亮的眼睛,又隐忍着抿唇止住下跌的唇角……
向来看透死生看遍离合的她也有些受不住,抬手虚掩了掩自己的视线,病态虚浮的声音也难得有了几分情绪波动,“我的天,快去找你师兄哄哄吧,哭得我心疼……”
“你强行将我拉入轮回间又给我们断了命线,天道不会罚你么?”
叙鬼轻轻扬了扬眉梢,“……不会,我确实得听他的,但他也不会轻易拿我怎么样,除了我没人能给他干这种活。”
……
十年之期已至,百里纤纤一身鹅黄色衣衫从殿中出来,遥遥望着风雨桥头上匆匆掉落的灵灯和雨笠,那白衣人影已然不见。
百里夏兰站在她身后,给正往魔界总坛赶来的百里绎和百里明南传音道——
“嗯,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走了。”
……
鬼城城门打开时的青红冷雾中,一人横穿过去,一步踏入灰尘四起的茫障之中。
一片死寂。
想象中的沟壑裂谷都已被填平,表面是灰白交错的松泥轻土,印象中的阁楼湖岸也不见任何影子,只有渡川勉强修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他望着眼前苍茫,视线巡视一圈,有些无助又茫然地往前走了两步。
十步、二十步、五十步、百步。
他双腿灌铅般沉顿,一步步往前走,风尘卷着袍角,徘徊回旋。
他来这里……
是在寻人?
是在等人?
还是……
在干什么。
指尖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冷意蹿遍四肢,这份颤抖直延至全身。
谢惟……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真的害怕,他怕了十年了,没有那人的每日每夜都像钝刀插进血肉,这个世界、甚至连空气都在凌迟他……
“……师兄。”
一声轻唤,眼泪潸然而下。
谢惟肩背梗僵,没有回头,几息间便泪流满面。
心魔……
心魔。
他一声声一遍遍在心里重复,口中咬出血来,再调不起一分勇气让自己转身回头。
然后一温热的身体自身后紧贴而来,他被人从身后紧紧搂住腰身,微凉的唇吐着热气附到他耳边,真真切切地又唤了一声——
“师兄。”
初霁般的细碎白光透过雾霭映入那双被泪水衬得清透的冰绿眼眸,寸缩的瞳孔中光影攒动……
“好想你……”孟惘紧紧抱着他,将脸蹭到他的颈窝,抬手轻抺去他脸上的泪水,“好想你。”
……
魔界北州城城门口,伏忱一身青衣抱臂,斜睨面前人一眼,哀怨道——
“你不知道你不在那十年魔界总坛什么死样子!我每次去那汇报任务时那气压恨不得把我压死!”
“还有那个百里夏兰,我的妈,在她面前本来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十年老子去一次跪一次!你要再晚回来些,这魔界我可待不下去了。”
孟惘一想到那人明明被气场压得腿软还要强装忠心一去一跪的作派,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半蹲在地轻摸了摸那只小狗的头,“这个给我玩几天呗。”
伏忱眼皮一跳,“玩?”
对着孟惘那双透黑的眼睛,他又移开视线,吊儿郎当道,“行吧,别玩死了,过几天再给我送来,祁咎那瞎子从人界捡的。”
孟惘歪头,“祁咎,捡狗,送给你?”
这几个词组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