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河(16)+番外
刚刚拢干的长发顽皮地翘了起来,像只乱毛的猫儿般。
青萝取来木梳,先帮她将乌发束了起来:“自然是见了的,还以为姑娘到夏天才能记起,没想到这次竟这样快。”
施施的脸有些微红:“我们两个人呢,只要有一个好记性的就足够了。”
“姑娘惯会说好话,”青萝摸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得亏是个女子,不然还不知怎样风流。”
她边和施施聊这些什么,边从格中取下那只檀木匣子递给她。
施施盘腿坐在榻上,轻柔地将木匣打开。
是一对耳珰。
她见过许多绝佳的金饰,但此刻也有些愣怔。
镶嵌着幽蓝色宝石的金耳坠安安静静地盛在黑色的软布上,耳珰的主体尽数由纯金打造,精细地雕琢着花鸟、松枝,而金托所载的颗颗宝石更是夺目,分明是有些深的蓝色,却像水玉般泛着流云漓彩的光芒,晶莹剔透,竟是比琉璃还要澄净。
她的手指搭在木匣的边缘,迟疑地唤道:“青萝,你认得这个吗”
施施的衣物与饰品都是由青萝来管的,她对金饰玉饰还有各类绫罗绸缎皆是如数家珍。
“什么呀,姑娘”青萝风风火火地快步走过来,她手中还拿着那方蓝色的锦帕。
她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仔细地将金耳坠拿起,放在灯下反复地翻看着。
“这也是雍王殿下送给您的吗”她看向施施缓声问道。
施施点点头:“很贵重吗”
事实上在国公府很少有什么东西能称得上“贵重”,卫国公谢观昀是当朝权臣,且是主管财赋的重臣。
他为人清廉刚直,但总有人会借着各式各样的借口献上贵礼。
加之家中几代单传,底蕴本就很足。
青萝跟在施施身边打小就见惯了各类异宝,但此刻她也很是犹疑。
她点点头,缓声说道:“和这方锦帕相比,稍稍差些贵重。”
青萝将蓝色锦帕置在光下,先向施施展示锦帕在明处的纹路,片刻后她将锦帕放在暗处,又浮现出一种新的纹绣出来。
分明只是张帕子,却连每一根细线都透着逼人的精巧与贵气。
施施睁大眼睛,这样贵重的锦帕,七叔还用来给她擦眼泪……
“兴许是御赐的,开年的时候奴还听闻宫中秘事,说两位宫妃曾为一张帕子险些闹了起来。”青萝将锦帕放入施施的掌心,“当时觉得荒诞,现在想来若是这样贵重的物什,怎样争也不为过的。”
“姑娘不必忧心。”她又笑了起来,“再珍重的帕子也是拿来用的,难道还要供起来不成”
说着她又拿起木匣中的金耳坠:“这宝石的颜色真是好看,姑娘要戴上试试吗”
“嗯。”施施扬起头笑着说好。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思绪在青萝连串的夸耀声中渐渐飘远。
七叔不过是位寻常皇子,还是位患有眼疾的失势封王,难道还很受宠信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绿绮突然扣响了内室的门:“不好了,姑娘!二姑娘的腿摔伤了。”
第十章
施施带着侍女匆匆赶到继妹的院落里,谢清舒一见她就放声哭了出来。
府医已经来看过,还特意言明只要后续仔细换药定然不会留下疤痕。
但她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仿佛再也无法走路一般。
伊始时谢清舒便遣人传信让施施过来,知悉女使被月照院的侍女斥责并赶回后气得脸都要涨红,后来晓得施施正在沐浴方才按捺住。
两个院中的侍女积怨颇深,施施性子随和,从不约束下人,遂养了一群极跋扈的恶仆。
她向施施抱怨过许多次,说自己受了怎样的冷落。
施施嘴上说好,但回去后依然不会对她们施以丝毫责罚。
“你怎么才来”谢清舒揽住她的脖颈,抽咽着说道:“我的腿要断了,你是不是也不来看我一眼”
她仿佛是委屈到了极致,死死地将她嵌在怀里。
施施的肩头被她的泪水浸湿,她有些无措地被她揽住。
心中还有些不适,但她的怀抱已经向着谢清舒敞开了。
她任性、骄傲,鲜少会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
施施做惯了姐姐,凡是继妹向她讨要的东西,她基本是没有不给的,虽然她也还只是个小孩子。
在梦魇来临前,她的一切好像都系在谢清舒的身上。
但想起梦魇中的事,她实在无法再全心全意地待她。
她不敢再向她打开心扉。
“方才在沐浴。”施施轻声说道。
若是往常她的心早就软下来了,纵是继妹做了再过分的事,只要她一落泪她便会完完全全地原谅她。
二娘还小,她绝对不是有意的。施施总是这样想。
谢清舒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夸张地哭道:“我再也不能走路了,还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不会的。”施施嗓音温柔地打断她,“要再传唤府医过来看看吗”
她渐渐地抬起了头,那双红肿的眼睛执念地凝视着她。
施施又重复了一遍。
话音落*下时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这样凉薄冷漠的话语竟然也会她的口中说出。
但奇异的是,她的胸腔里并无预想中的痛楚。
侍女很是无奈地横在她们中间,既不敢真去再请府医,也不敢继续驻留在内室里。
施施睫羽轻颤,静默地和她对望着。
她柔声道:“二娘若是无事,那我便先离开了。”
谢清舒望向她澄净无波的眼眸,终于无法维持面上的伪饰,将下人全数屏退:“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