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河(8)+番外
那时谢氏正是如日中天,作为卫国公的嫡长孙女,她的满月宴比国宴还要更盛上几分,这样娇贵的一个姑娘,就算是想要天边的云彩都会有人去为她采摘。
他心神微动,悄无声息地抚上扳指。
李鄢耐心地和她解释:“兹事体大,到底要回宫一趟。”
他以为她是在害怕,没想到施施却道:“夜色已深,您也要小心些。”
说完以后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和柔的笑容。
觉山寺离宫城颇远,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时辰,而且他有眼疾只能乘马车。
李鄢颔首,温声道:“安心睡吧。”
他袖中的拇指渐渐地从玉扳指上放下,如葱白般舒展开来。
李鄢离开后施施仍抑制不住心中的澎湃,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简直像做梦一样。
她刚盘算着如何才能遇见他,就真的撞见了。
他太温和了,怎样看也不像是传闻中那位狠戾残忍的摄政王,难道是因为是她的叔叔才这样的吗
施施有些好奇,但她父亲是家中独子,因此并无嫡亲的叔伯。
兴许他本性就是这般温和的人。
但旋即她又觉得不对,只是想不出哪里不对,一会儿就把自己也绕晕了。
施施深吸了一口气,从榻上下来用瓷盆中的清水洗净双手,牵扯到手臂上的伤处时,她才发现刀伤已经被处理过了。
她的衣袖被利刃划破了,还被血迹弄脏了。
这是她今年新制的春衣,才第一次穿就这样坏掉了。
倒不是因为这件裙子多么珍贵,她就是感到有些难过,再想到薛允与皇太孙的事,施施更感到烦闷。
李鄢一离开她的情绪就上来了,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其实她很少会这样,但很快施施就难过不起来了。
那名唤作周衍的侍从自李鄢走后又折了回来,他献宝似的将一个大的檀木盒摆在她的面前。
施施执着汤匙,一边吃着甜羹一边好奇地望了过去。
她并不是自诩矜贵,只是有些怕生,片刻后才眨着眼睛看向他:“周郎官,这是什么呀”
“是殿下给您的赔礼。”周衍笑着说道。
他将那檀木盒上的锁一道道打开,月辉下的绫罗锦缎泛着浅浅的银色,极尽柔软丝滑,如清水般掠过施施的掌心。
她短暂地怔了一瞬,“谢谢七叔。”
她抿唇浅笑,本就姝丽的面容更平添几分雪色,若梨花初绽放般清美。
施施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过夜,却整夜好梦,比在家中睡得还要更好一些。
初春的清晨还有些寒意,她从成衣中挑拣了一身绛色的纱裙,又披上了雪白狐裘,李鄢细心,连发簪、耳珰这些零碎的饰品都为她备上了。
她隐约能分辨出有的是刚购置的,而有的则可能是从王府的内库中寻来的。
银簪的末梢坠着铃铛,走动时会发出细碎的声响,动听又悦耳。
施施的娇颜般遮在兜帽里,周衍见她醒得尚早,便带着她又在觉山寺转了转,遗憾的是临到她离开李鄢还没有归来。
“姑娘不必担心,往先殿下入宫也都会宿在宫中。”周衍笑道。
在众多侍卫的扈从下她上了马车,一直将她送到大道上他们才离开。
施施向着朝阳一路行进,到卫国公府时凉气和薄雾已经散尽,暖光融融,春风也和煦柔软起来。
昨夜李鄢应当就已与谢家打过招呼,门人见她回来急忙迎了上来,侍女绿绮仔细地帮她将檀木盒中的饰品与衣物收整起来。
见到她臂上的伤处时,绿绮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施施轻笑着说道:“不疼的。”
她取出袖中的瓷瓶,是临走前周衍给她的,据说是雍王府的某位神医连夜制出来的。
涂过药不久青萝便匆匆过来道:“姑娘,薛三郎来了。”
施施并不想见到他,但眼下更不愿坐以待毙。
他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却能将未过门的妻子亲手送到旁人的床上以谋取更多的利益。
一想到薛允故作无辜的形貌,她就几欲作呕。
她没再更换衣衫,直接到了待客的前庭。
继妹谢二娘竟也在,她靠坐在软榻上,娇笑着唤她姐姐。
施施不想与她太过亲近,谢清舒却偏要不如她的意,硬要与她坐在一处。
连串的细声软语落在耳边,若是平常施施早就主动地到了她的跟前,但是她现今是一点也不想靠近她。
谢清舒的脸色逐渐冷下来,反倒是来兴师问罪的薛允为她们打起圆场来。
“施施,都是亲姐妹,二娘昨日等了你那样久也没说些什么。”他站在施施的另一侧说道,“她不过是想与你坐在一处罢了。”
施施容色艳丽的面庞有些冷淡,她的杏眸凝视着薛允,直瞧得他有些心虚。
她的下颌点了点,发间的银簪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我不想。”施施轻声说道。
原本在心中琢磨千百回的拒绝话语就这样轻易地说出,她自己都有些愕然。
薛允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施施有些想笑,他们二人看起来还真是登对。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施施你昨日去哪里了我与二娘等了你许久。”
他假借关切,实则是在指斥她。
施施自顾自地坐在了圆椅上,她模样冷淡下来时瞧起来与平时很不一样,矜贵得宛如天边的游云,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我去了哪儿关三郎什么事”她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昨日我没有去,三郎和二娘在白云观玩得不也很快活吗我若去了……才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