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之凰女禾锦(603)

疼痛已经使得李泽精神焕散，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她的手，告诉她：“玉、玉儿……她活得太苦了……我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我要拿命去保护她……现在，我做到了，此生无憾……”

藤蔓刺穿了他的心，滚烫的血喷溅到铋玥脸上。她的眼睛被血覆盖，眼中的一切都覆盖着血色，“为什么？”

“想知道……为什么……”李泽轻轻笑了，说出此生最后一句话：“就、就把我的心、吃下去……”

这句话就像诅咒一样魔障了铋玥，困扰她多年的心魔，答案就在眼前。她什么后果也没有去想，伸手把他滚烫灼热的心掏出来，一口一口，和着血生吃下去。

神一旦食人心肺，就会彻底变成魔。铋玥为了心中答案，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她吃下李泽的心，在他心里，看到了命运多舛的程玉。

她的母亲遭人奸污，未婚先孕，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无法承受压力上吊而死。程玉从死尸肚子里活下来，成了名副其实的棺材子，跟着老叫花子乞讨为生。

村民们畏她、惧她，在她八岁的时候，老叫花子死去，村门便将她撵出村子。她在路上被人贩子卖到贫民窟，给人做童养媳，终日起早贪黑劳作，十三岁那年被逼着嫁给那家人瘸腿的儿子。

程玉逃了出来，没有生存来源只能沿街乞讨。最终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卖身给青楼，十五岁便开始挂牌。

她接的第一位恩客，便是李泽。

李泽本来是陪朋友而来，那天夜里并没有碰程玉，只坐在桌边听她唱曲儿，怕她冷还把身上的狐裘脱给了她。

程玉一生凄苦，从未遇到过对她这么好的人。她哭得梨花带雨，忍不住将心中苦痛一一倾诉，撼动了李泽。

李泽将她赎出，为她更名改姓，还她自由之身。却万万没有想到三年后再见程玉，她竟然改头换面，贵为才人。

“国师大人。”程玉低下眉眼，面容精致，“玉儿还欠大人一句谢谢。”

李泽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心里头又是怜惜又是酸楚，“如果当年我没有让你走，你是否会留在我身边？”程玉笑了，“大人给不了玉儿想要的东西，所以玉儿还是会走……”

第614章 一念神魔

李泽知道，她走上今天这一步并不容易，可她就是用她瘦弱的身板一步步地走了过来，让谁都不敢轻看她。

她说：“命运对我不曾公平过，我为何还要遵从这命运？”

她还说：“我不信神佛，我只信我自己。”

李泽看着她一步步蜕变，从才人到程妃，从程妃到皇妃，再从皇妃到皇后。

可她还不满足。

“大人，我膝下无子，便是做了皇后，将来也只能是个太妃，下场定然凄苦。可我已经享惯了荣华富贵，再让我回去过那样的生活定然生不如死……”她回头，目光泛起涟漪，“大人可能帮我？”

他帮她过继了一位皇子。

而后皇帝暴毙，死得不明不白。

她又找到了他，“我儿尚且年幼，需得我垂帘听政，大人可能帮我？”

他帮她力排众议，推年幼的皇子上位，程玉理所当然垂帘听政。

外界议论他不管，亲人劝诫他不听。

他知道程玉活下来有多凄苦，若连他都不能理解她，就没有人能理解她了。

李泽不愿程玉再受苦，他会满足她一切心愿。

一切步上正轨，那天夜里程玉召他进宫，从后门入内。李泽本以为是有急事相商，当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的喉咙都开始发紧。

“阿泽。”

程玉从来没这样叫过他，她身上不施粉黛，美得干净透彻。他的脑中有根弦猛然断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无法去控制，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下逆天大罪。

美人乡，英雄冢。

李泽无脸再面见朝臣，毅然决然辞官出家。他把自己与世隔绝，可程玉的求救信还是送到了他手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泽和程玉很像。

他们的身体里有着神性，也有着魔性。

他们只信自己，不信神佛。

李泽快马加鞭，赶到皇宫，亲自将乱党诛杀，救下太后和年幼的皇上。

辱骂太后者，杀之。

不服皇帝者，杀之。

他把朝堂清理地干干净净，为她铲平一切阻碍，免她一世奔波，半世流离。

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救赎程玉了？

李泽回过神的时候，早已不知道自己手上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他为了心中神性，救了一个程玉，却把自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魔鬼。

难怪人们常说，七情六欲是魔。

李泽再次来到庙里，请求方丈为他剃度，他想要除去他的魔性。

铋玥看到这里，猝不及防落下一颗眼泪。

那是李泽的眼泪。当她想要杀程玉的时候，心里就会有一个声音去阻止她。她在李泽心里看到了程玉，当她再面对程玉的时候，所以没有办法下手。因为她吃下李泽的心，便会受他的七情六欲所影响，无法下手去杀他最爱

的人。

他为了保护程玉，骗铋玥吃下他的心。

他把铋玥逼上了绝路，保住了他最爱的人。

所以他才说，死而无憾。

“你到底是神，还是魔？”

铋玥疯狂地笑了起来，藤蔓贯穿整个寺庙。食人心肺的神无法再成神，就只能沦为魔，她没有回头路。

她终于明白了李泽说的那句话。

我是人。我可以成神，亦可以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