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养大仙君后我死遁了(23)
楚真真从没想过,再次遇见阮辽,她竟然仍是以这般态度待他。
阮辽勾唇,清清浅浅地笑起来。
他道:“在你心里,仙君是这样蛮横无理的角色吗?”
楚真真听了,心头一动。她浸在泉里,偷偷抬眼瞧阮辽。
从前,她只知道阮辽会变成仙君,却不知他会变成怎样的仙君。
不过在看到两百年后的阮辽时,楚真真便觉得,仙君大抵就该是这幅模样。
清冷端丽,冰魂素魄,而且一尘不染。
阮辽这个仙君做得很好。
楚真真莫名生出一些怅然来。在她看不见的时光里,阮辽的变化这样大。
楚真真叹了一口气,伸出泡在水中的手,湿淋淋地抚了下额头。
而后,她脚步微动,缓慢地朝岸边走去。
阮辽看着一步一步朝岸上走来的少女。她走得很慢,动作因为泉水的阻力而显得十分迟缓。
楚真真每行一步,阮辽的神识就像是被搅荡一样震动起来,震得他眼目昏昏,头脑晕沉。
眼前的画面忽而变幻交错。
他仿佛又一次身在那场雷雨夜中,披着疾风骤雨,步履匆匆,心情激荡的朝家中赶。
不是那个冰冷的阮府旁支院落,而是楚真真和他的宅子。
他真正的家。
那日,是他的十八岁生辰。正如初见楚真真的那天,天上下了瓢泼的雨。
身为有预知天赋的修者,少年时的阮辽常常会做预知梦。
每次午夜辗转,他都在一场暴雨中的梦境中醒来。
梦的后续模糊不清,大概是无法窥知的意思。
恰巧十八岁生辰这日,晨起便下雨。
阮辽便知道,梦中的暴雨对应的是这一天。
昨夜他入睡前,就已经做了筹谋——今日要将神器天演盘取回,夜里回来时要买真真最爱吃的糕点。
再晚些时候,就要佯作心魔缠身惊醒,真真便会抱着他,笨拙而生硬的一遍遍安抚他。
然后,他就能低下头去,轻声在真真耳边说出求娶的话。
——待他及冠,便合籍罢。
预知梦说得果真不错,这是极重要的一天。
他也的确取回了天演盘,栉风沐雨的在入夜前赶回家里。
事情比他原先所想的还要顺利。他取了天演盘,买了糕点,早早赶了回来。
等待他的却是一室猩红。
真真躺在地上,肚腹上是一个巨大的血洞,露出内里纠缠的血肉。
两截肠子露在腹外,有些不堪。
血已经流尽了,地板黏腻腥臭,人血的味道并不好闻。
阮辽怔怔的站在门口,糕点落在地上,天演盘也掉下来,在地上咣咣打着转。
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得极缓,仿佛是怕惊动什么东西。
阮辽蹲下,仔仔细细将她露在腹外的东西填回去。然后他扶起楚真真,轻轻抱住她。
他吻上她血迹沾染的眉,在她耳边轻声道:“待我做了仙君,便合籍罢。”
……
境中风雪凛冽。
楚真真出水披衣,缓步上岸,走到阮辽身前。
不知为什么,就在将要在走到阮辽身前时,楚真真脚底忽然打滑。
扑通一声,她很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摔,直接让楚真真视线和端坐的阮辽的膝盖平齐。
她正要爬起来时,面前的阮辽却忽而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而后,月桂香气拂面。
楚真真眼睛蓦然睁大。
阮辽的双臂环住了她。他抱人的手极稳极有力,但楚真真仍然能感受到,阮辽的手,似乎在微微发着抖。
楚真真不明所以,她张口:“仙——”
抱住她的手忽然剧烈震颤一下,像是大梦初初醒转。
然后,那双手从容不迫地松开。
阮辽微抬起眼,模样一如既往清冷。
他道:“无事,只是一探你身上经脉。”
楚真真神色间疑惑未消,她想问什么经脉需要用拥抱试探,转念一想,话又堵在了口中。
也对,之前阮辽说她很像他的一位故人。
可能就是有点……太怀念她,所以看到类似的人,有点情不自禁?
楚真真想了片刻,很快又唾弃自己的想法。
这样想真的好自恋啊。
不过,她大概也许,在阮辽心中确实有这样的位置。
毕竟在从前,她对阮辽的照顾,可是非常周到全面的。
教他剑术,帮他调理气息疏通经脉,引他入门,在他夜半心魔发作时温言安抚,在他自暴自弃时积极鼓励……虽然以上种种,都是天道逼的。
楚真真退后两步,拉开了点儿距离。她仰起头,问:“既然探完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阮辽眼神微微暗了暗。
半晌,他道:“既然你不愿留在此,我亦不好强人所难。”
“只是你身上变数太多,擅自行走,遭遇大抵非凡。”
阮辽覆掌,翻出一样东西。
赫然是一枚鲜红色、棱角分明的六边宝石。
他将宝石递到楚真真眼前,“这是缚魂石,带在身上,可保你神魂无恙。”
楚真真盯着这颜色炽烈的石头,目不转睛。
六边石身泛着鲜红热烈的色泽,在雪白的景致中显得极为刺眼。扪心自问,楚真真很喜欢。
“多谢仙君。”
楚真真朝阮辽真心实意的一笑,接过宝石,收在了储物戒中。
做完这些,楚真真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忍不住瑟缩一下。
阮辽的心境严寒无比,连她的护体真元都有点抵御不住。
楚真真这样想着,嘴上跟阮辽作了告别,脚下步伐迈得十分迅疾,三两步就走远,只留下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很有几分避之不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