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火(112)
“那你还在这儿,去追啊。”
他抿唇不言,零碎的画面在脑子闪过。
双江街口,他等了她几个小时,人没来,她连一条消息也没给他。
像开玩笑似的答应给他的两个吻,没有名头,没有来历,没有去处。
刻意的隐瞒,疏离。
过分神秘,保持距离。
对他的态度阴晴不定,有他在身边也可,没有好像也无所谓。
有时候寻弋真弄不清,酒妩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
玩玩而已吗?
如果是这样,他把能掌控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给她,都摊开放在她眼底,告诉她,他对她有多着迷,可以任她驱使,折磨,玩弄。
他未免也太愚蠢了吧?
抬腕,握杯,又喝了口酒,冰冷的烈酒味浓重,刺激感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刚才说出口的话语是无限深情的告白,此刻又变作冷戾的掌控与若有似无的纨绔傲气。
“晾一晾吧,她有点过分了。”
————
在烧烤店的兼职工作依旧繁忙紧促,工作大半天下来,酒妩腰痛手酸。
今天又有几个客人喝醉了,东西吃完还赖在店里摆龙门,半天不走,导致烧烤店打烊的时间也推迟了一刻钟。
舅妈在大堂收拾椅凳,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就把所有东西都收好了。
一秒不停,她又拎起扫把,扫地上的垃圾,扫了几下,她抬起头看看墙上的时间,朝着厨房唤,
“小酒,快回家了,今儿又晚了几分钟,回头你妈又要说你。”
酒妩刚在洗手池洗完手,听见舅妈叫她,轻轻耍了两下指尖的水滴,赶紧回声:“欸,我知道了。”
她收拾好东西,背上背包,抬手掀开布帘从厨房里走出来。
外面比里面敞亮通风,头顶上还有四架大风扇呼呼地吹,在厨房干活,窝了大半天的酒妩瞬间豁然开朗。
舅妈看她也累到了,顺手给她倒了一杯凉茶,“热了吧,喝杯茶,坐会儿赶紧回家。”
酒妩没坐,接过茶杯,一口饮尽。
她放下杯子,顺手提了墙角的几袋垃圾,往门外走,“那我先走了,今天辛苦了。”
舅妈看着她手里的垃圾袋,里面全是客人丢的擦嘴擦油的卫生纸,还有一些厨余垃圾,脏得不行。
她连叫酒妩别碰,“你把袋子搁那儿,一会儿我去扔。”
酒妩:“没事,我顺路就扔了。”
她不顾舅妈的客气,快步走出烧烤店,然后把手里的两包垃圾扔进了店外的蓝色垃圾桶中。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来往。
他站在街对面,看着她。
阴郁苍白的面孔,寂静的深邃凝视,在闪动的人流与霓虹中显得那么惹眼。
酒妩刚丢完垃圾,一抬头,也看见了他。
她心里微紧,只瞥了他一眼,立刻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路边夜猫嘶鸣,月亮死白无光。
她安静地走了一路,那人也很安静地跟了她一路。
真像在送她回家似的,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亦步亦趋。
他没有多靠近一步,没有主动搭话,没有故意靠近,也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
他没有一点要伤害她的意思。
他杀过人,但仿佛对她不具有丝毫危险性。
酒妩对他的戒备心却很强烈,她看着地面上他的身影,紧张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视线一时没有看路,她脚下一个不注意,鞋子卡进了下水道的竖缝里。
她踉跄了一下,稳住另一只脚后,发现那只脚上的鞋已经卡死进去,她用力都拔不出来。
下水道里臭烘烘的气味飘上来,还有一股被夏日高温发酵过的酸臭味混在一起,酒妩皱着眉,无比烦躁。
忽而,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他手指拿捏的位置刚刚好,只碰到了她的白袜子,一点儿也没有碰到她的皮肤,很有分寸。
以至于酒妩在惊吓的同时,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看着他,忍耐他,又不得不依赖他此刻的帮助。
他就蹲在她的脚边,眉眼低垂,极致温柔。
她穿着短裤,腿上大片皮肤裸露,在灯下仿佛奶白色的瓷器一般,雪白,纯洁,柔软。
他不顾下水道盖子上的污迹斑斑,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踝骨,一点点地把她的脚往外拔,动作小心翼翼,像在触碰一件珍贵易碎的艺术品。
隔了一会,脚出来了。
酒妩连忙退了两步,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他起身,安静地,也回看着她。
指尖的污迹黑漆恶臭,他的手是脏了,但她还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脚,没事吧?”
他看了看她的踝骨,温柔地问,声线清润悦耳,像他曾在课堂上,念诵诗文时的儒雅模样。
酒妩半天不讲话,紧盯着他,唇线绷紧,尽是厌恶与惧怕的眸里,仿佛在对他紧逼诘问,你到底想干嘛?
他读出了她眼里的情绪,也替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用他干净温和的嗓音,和极度痴迷于她的爱慕眼神。
“晚上一个人回家很危险,我不希望你再有一点危险。”
漆白的月光下,她艳丽精致的脸仿佛有种神秘的魔力,让人无法停止对她的注视。
他也一样,压抑渴望的注视,从她十五岁,到她二十岁,从未有一秒钟停止。
酒妩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想到那只死白的断手,那些被残忍碎尸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